印光大師傳奇 第十四章 春雨滋潤
第十四章 春雨滋潤
話說正當(dāng)上海居士林代表敲鑼打鼓,抬著“竭誠護法”的牌匾來到普陀山,卻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法雨寺方丈大和尚遺憾地說:“諸位居士,印光大師修煉到了無上境界,能預(yù)知過去未來之事,已經(jīng)知道諸位居士送匾,提前離開敝寺了。印光大師留言:弘法護法,皆是責(zé)無旁貸的份內(nèi)之事,絕不敢接受任何贊譽,以免浪費錢財。”
眾位居士代表經(jīng)一番商議,林代表對方丈大和尚道:“不論怎么辦,牌匾既然已經(jīng)抬來了,總不能讓我們再抬回去,還是留在法雨寺為好。”
方丈大和尚還是婉言拒絕道:“你們所言確有其理,只是印光大師留言,即便老衲也不敢違背。德森法師是印光大師的得意高足,曾問過大師當(dāng)年總統(tǒng)賜匾的事情,便受到大師斥責(zé),板著臉說:‘悟尚未能,遑論圓明?瞎造謠言,增我慚愧!’嚇得德森法師不敢再問了。不信你們請看。”
隨之,方丈大和尚領(lǐng)他們參觀當(dāng)年徐大總統(tǒng)親筆題詞的匾額。他們看到,匾額掛在高處,上面用綢子蒙住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看不見半個字跡,都覺得十分驚訝。方丈大和尚才坦言說:“大師吩咐,此生不愿張揚,因而自己出資買了綢子遮蔽,對外說是以免落上灰塵,其實是不愿讓人看見。諸位試想,大師對總統(tǒng)賜匾尚且如此,還肯接受牌匾嗎?”
代表們很是無奈,但牌匾已經(jīng)抬來了,不可能再抬回去,林代表對方丈大和尚說:“東西還是留下,我們也照樣畫葫蘆就是了。”說著,就差人去買了綢子將牌匾遮蔽起來,然后稽首告辭。臨走的時候,他們激動地說:“我們的牌匾雖然被大師拒絕了,可我們因此更加領(lǐng)悟到大師淡泊名利的崇高品格,這是大師對我們最好的開示,夠我們終身受用!”
原來,印光大師接到廣東皈依弟子黃筱偉的敦請,說是香港乃至東南亞信徒拜讀了《增廣印光法師文鈔》,憣然信奉凈土,向他陳說普陀行程萬里,前來親近皈依諸多不便,一致請求大師到香港去一趟,讓皈依弟子當(dāng)面聆聽大師開示,大家如同久旱望甘雨日夜祈禱。大師深受感動,便離開普陀,暫時駐錫上海太平寺,順便校對中華書局的文稿。
真達和尚見到闊別的師父,自然喜不自禁。得知大師打算到香港去,他關(guān)切地進言道:“師父一心弘揚佛法,以圖三根普被東南亞諸國信徒,弟子感佩敬仰。不過弟子總以為師父如今年將七十,那享受清修的話,弟子萬萬不敢說,畢竟香港東南亞語言不通,生活習(xí)慣很不相同,而我江浙乃天下佛國,信徒眾多,朝夕早晚都想聆聽師父指點開示,實在不宜離開,懇請師父三思!”
印光大師聽了沉吟半晌,隱隱想起自己至今還不習(xí)慣南方的咸菜,四十年來一直堅持喝白粥,倘若去了香港,生活習(xí)慣事小,語言不通就成了弘揚佛法的最大障礙,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你的話深有道理,反倒是印光慮事不周草率了!也罷,我年近七十來日無多,縱然到了香港,學(xué)成屠龍之術(shù),終究無用武之地,不如留在江浙盡綿薄之力!”
那些僧人居士得知大師謝絕了香港方面的邀請,爭相前來請教親近。
此時,印光大師全力投入振興佛教的事業(yè)。他得知蘇州靈巖山寺地處偏僻香火功德不足,一度出現(xiàn)了僧人不安心的現(xiàn)象,便親自前往視察,告誡明本法師,讓他代理戒塵法師當(dāng)住持。然后,親手制訂了六條規(guī)箴:1、。2、儉;3、正;4、謙;5、勤;6、公。
明本恭謹(jǐn)領(lǐng)命,懇請大師開示。
印光大師誠懇地說:“老衲身在佛門已四十多年,深知個人修行容易,只要戒律自持,便不難成為高僧,受到緇素贊譽。然住持是寺院領(lǐng)眾人,個人修行之外,還得周密考慮有關(guān)寺院香火功德,乃至僧侶衣食住行油鹽柴米醬醋茶,實是千難萬難了。這就是俗家所說的: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當(dāng)了家才知事事難。你只要做到上面制訂的六條規(guī)箴,自然僧侶安心,香客信服敬仰,寺院也自然振興了!”
明本深以為然。
安排好靈巖山寺的事務(wù),印光大師來到報國寺閉關(guān)。蘇州報國寺,始建于宋代咸淳年間,在古城蘇州馬龍街一帶。
清咸豐后,佛教復(fù)衰,至光緒末,僧楚泉見寺日趨衰敗,發(fā)心重興,特赴京請頒藏經(jīng)。楚泉離寺后江蘇巡撫程德全聽信幕僚謊話,言報國寺有寺無僧,遂將全寺沒收改建植園。楚泉請經(jīng)回蘇,寺已易主,只得借地安藏以待機緣。
民國二年程德全罷官閑居,始研佛學(xué)而生信心,深悔當(dāng)初毀寺之舉,乃於民國十年出資購穿心街原中軍衙署,重建報國寺,但規(guī)模較小,僅四畝有余,延請楚泉住持。楚泉辭世,其徒明道繼任。
閑話少絮,卻說民國十九年(1930年)二月,印光大師來寺掩關(guān)之后,四方信眾紛至沓來,致穿心街上人接不暇,盛況空前。
說的是年五月的一天,趙茂林居士帶著妻子和兒子達觀,還有朋友喬大年從上海專程來到蘇州請求皈依。
趙茂林的兒子達觀才七歲,初次乘坐火車,滿心說不完的興奮,見了什么都覺得好奇。他不時將腦袋伸出車窗,飽覽窗外沿途農(nóng)村風(fēng)光,看見一條牛在河邊安心吃草,也會高聲驚叫:“爸爸,那是什么猛獸?”
趙茂林笑著說:“這是牛,農(nóng)夫用來犁田的牲畜,不是猛獸。”
這一路有說有笑的,沒留神忽然大雨傾盆,小達觀忽然腦袋發(fā)燙,趴在爸爸膝蓋上嘔吐開來。趙茂林明白這是著涼感冒了,心里不由得幾分著急起來。
到了報國寺,首先叩見明道法師,請他轉(zhuǎn)報印光大師。明道領(lǐng)著他們拜關(guān),合掌頂禮三拜。行禮之后,印光大師認(rèn)出他來,便和藹地說:“你來了。這兩年信念堅定了嗎?念佛的功課訂定好了嗎?”
趙茂林張口結(jié)舌,囁嚅著說:“弟子回稟師父,因為經(jīng)營大江南飯店,還要兼顧玻璃廠,事務(wù)繁雜,念佛功課還沒有訂,信念倒是堅定不移了的。”
印光大師一聽,和藹的臉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訂定了念佛功課,信念才算堅定。不定念佛功課,信念便不夠堅定。好在你還誠實,沒有在我面前說謊。”
趙茂林滿心羞愧,連忙保證回去制訂念佛功課,懇請大師接受妻子和朋友皈依。
正在這時候,達觀忽然大叫肚子疼。趙茂林手忙腳亂,剛剛將兒子抱進廁所,便嘩嘩地瀉開了。趙茂林想起近段時間流行霍亂,頓時手足無措。他妻子禁不住哭出聲來:“出門時還好好的,一下子就這樣了,怎么辦呢?”
印光大師聽到了,趕緊將頭伸出窗外,連聲說;“那小孩有病,抱過來!你們快抱過來!”
趙茂林趕忙將兒子抱過去送到窗口。只見印光大師伸出手掌在孩子頭頂上撫摩,又轉(zhuǎn)身從一個瓶里倒出大半碗冷水,和藹地說:“孩子,喝吧,喝下去就好了!”
趙茂林見了暗暗焦急:肚子疼還下瀉,十有八九是急性腸炎,鬧不好還是霍亂,怎么能喝冷水呢?然而又不敢說出來,只得低聲吩咐孩子少喝一點,以免印光大師不悅。哪曉得孩子抓過碗來一飲而盡,心里暗暗叫苦。
他萬萬沒想到,半碗冷水喝下去,孩子卻奮力掙開他的懷抱,歡蹦亂跳地說:“爸爸,我的肚子不疼了,好啦!”說罷,便在佛堂里翻了一個跟斗。
“奇跡!真是奇跡!”趙茂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忙重新給大師頂禮致謝。“師父道行高深,弟子大開眼界!”
印光大師微微而笑,明道法師忙解釋說:“這是師父的大悲水,靈驗無比,不知救治了多少危難病癥,贏得善男信女頂禮膜拜。”
是夜,大師收到虔誠居士潘對鳧的來信,心里格外興奮,不顧燈火昏暗眼力不好,連夜回信給予贊許。
原來,這個潘對鳧是個擁有良田千頃的大財主,父母輩就好善樂施,人稱“潘善人”。大師曾親自聽到受過周濟的佃戶贊揚,便欣然收下潘對鳧為皈依弟子,曾贈送四句偈語:“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今世種下菩提樹,來世自然得福祉。”這個潘對鳧深信不疑,一如既往憐貧惜苦,對外地前來求助的陌生人也慷慨解囊。
前不久,一件事情讓他心靈產(chǎn)生了強烈的震撼:本地一個地痞覬覦他家財萬貫,暗地里去勾結(jié)土匪前去吊羊綁票,沒想到那匪首破口大罵:“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打家劫舍不假,可打劫的都是為富不仁的土豪,從來不傷害好人,怎能對潘善人綁票?”
那地痞悻悻而去,又找到一群潰兵,慫恿他們?nèi)ヅ思依账鳌Ul知潰兵頭目也臭罵了他一頓:“我們不能保境安民,怎能干出勒索善人的強盜勾當(dāng)?”
這事漸漸傳出來,知道的人都說潘善人好善樂施,連土匪和潰兵都相約不肯驚擾。潘對鳧更是感動不已,寫信將情況報告了大師,請求大師開示往生凈土法門。
“世人大多難以相信因果,這就是活生生的因果奇跡哪!”
印光大師很是激動,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個前生是云南和尚的前清翰林吳引之,最終被紅塵繁華蒙蔽了前世慧根,這與潘對鳧是何等鮮明的對比!于是,他鋪開稿紙寫道:
“接閣下手書,不勝感嘆!閣下厚德及人之深,以致潰兵土匪亦相戒勿擾。此非真能有可以動人者,何能得也?食為民天,能惠民者,天必祐之,閣下有厚德,故此天有奇報!彼剝削百姓膏脂以求子孫富貴者,悉皆滅門絕戶,而其神識當(dāng)永墮惡道無有出期,可哀也!是以欲救世人,非極力倡因果報應(yīng),否則斷斷不能收實效。”
回信之后,大師還意猶未盡,將這件事收錄入正在編輯的《當(dāng)代因果報應(yīng)》里。
《當(dāng)代因果報應(yīng)》還在編輯中,一個皈依的上海弟子再三懇求,說有個親戚也是居士想親近,請大師到家里吃齋飯。盛情難卻,大師只得勉強前往。齋席上,那弟子五十多歲的親戚出來稽首施禮,自稱是學(xué)佛多年的老居士,請大師開示。言談之間,大師察覺這女居士學(xué)問很好,便說:“年紀(jì)大了,當(dāng)趕快念佛求生西方!”
沒想到那女居士語出驚人,昂然說:“我不求生西方,我要生婆娑世界!”
印光大師佛學(xué)淵博,自然知道所謂“婆娑世界”乃是佛家三惡五趣的雜匯之所,說穿了就是留戀塵世享受的追求,心里先有八分不喜歡。他是個直率的人,也不顧忌第一次見面的世俗客套,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恕老衲口無遮攔,何以那清凈世界不肯往生,偏偏愿生在這個濁惡的世界?”
那女居士剛才脫口而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志向的確不夠高尚,頓時羞紅了老臉,慌忙改口說:“大師莫要見怪,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實話說,我要即身成佛!”
她滿以為,大師聽了這話必定滿口夸獎,沒想到大師只不過略微一愣,卻平淡地說:“即身成佛的道理是有的?上КF(xiàn)在沒有那樣的人,也并非你我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那女居士隨即央求說:“大師是舉世公認(rèn)的活佛,請大師成全!”
印光大師斬釘截鐵地說:“印光自知才疏學(xué)淺,乃一平庸出家人,并非什么活佛。如此毫不自量口出大言,自誤誤人,老衲告辭了!”
看到大師拂袖而起,那女居士羞愧難當(dāng),掩面賠罪說:“請大師恕罪!弟子從此收起狂妄,皈依大師座下,一心老實念佛,求生西方凈土!”
看到皈依弟子也惶恐求情,印光大師這才心氣平靜,回過頭來接受皈依,登座開示凈土戒律,賜名“清心”。這個“清心”決心自己在家里作一場懺悔法事,有了剛才的教訓(xùn),她不敢自作聰明了,誠懇請教用何種錫箔為好。
印光大師見她如此虛心,便給她耐心解釋有關(guān)錫箔的淵源:“錫箔之事,并非出自佛經(jīng)!斗ㄔ分榱帧吩羞^記載,唐代中書令岑文本還在讀書的時候,曾聽過他的老師跟鬼官詢問過錫箔的事情。岑文本的老師叫睦仁倩,開頭并不相信菩薩鬼神,后來和鬼官投契,就跟岑文本設(shè)酒肉招待鬼官,詢問陽間能用什么事物和冥界相通。那鬼官說:金銀布帛都能相通,但真的不如假的,就教給他們用錫箔貼在紙上,用錫箔紙當(dāng)作綢緞使用,這習(xí)慣流傳至今。說穿了,就是心誠則靈,‘半絲寸縷,當(dāng)思物業(yè)唯艱’,告誡人不要鋪張浪費的意思。”
女居士剛剛領(lǐng)教了大師的棒喝雷霆,萬萬想不到轉(zhuǎn)瞬之間,又在錫箔的小事上領(lǐng)受如此的和風(fēng)細(xì)雨,心里頓時百感交織。她后來得知大師西歸凈土,仿佛靈魂離開了軀殼追隨而去,也在家里含笑涅槃,成為在家居士往生凈土的佳話不提。
且說就在這年夏天,由于法雨寺一再堅請,大師回到了普陀山。恰巧,從海外留學(xué)歸來的張曙蕉女居士偕同中西摯友六七人來到普陀山麓的極樂庵避暑。她們有個習(xí)慣,每天傍晚要到海上游泳。這天傍晚,正當(dāng)她們就要出門下海去的時候,忽然來了一個青年出家人稽首勸說:
“我叫明空,奉師父印光法師之命,前來奉告諸位居士。夏天海上風(fēng)大浪高,而南海多漩渦,令人防不勝防,每年都有人慘遭滅頂,切勿兒戲,致使親人同伴后悔莫及!”
張曙蕉跟印光大師素昧平生,只聽說大師是盛譽滿天下的普陀高僧,萬沒想到對自己如此關(guān)切,深受感動,馬上放棄了海上游泳的計劃,聯(lián)袂來到法雨寺感謝大師的深切關(guān)愛。大師看到她們能從善如流,也很高興,賜給文鈔一部供閑暇閱讀一二。張曙蕉也將自己所著《綠天簃詩詞》回贈,請大師指正。
次日早晨,印光大師派了一個小沙彌送給張曙蕉一帖書簡,評價女士的詩詞,還殷切勸導(dǎo)說:“當(dāng)移此愁怨以念佛,則生入圣賢之蜮,沒于蓮池海會”。張曙蕉歸國后,目睹民不聊生的境況,將心里愁腸百結(jié)融入詩詞,看了大師的書簡,深為大師的見解所感激,請求印光大師指點佛學(xué)。
大師誠摯告誡說:“你不要學(xué)西歐的虛派,應(yīng)當(dāng)在公私閑暇的時候,仿效那愚夫愚婦老實念佛。人生苦短,倘一息不至,即屬后世,縱然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又有何用?”
張女士當(dāng)下領(lǐng)悟大師苦心,后來離開普陀的時候向大師拜辭,成為虔誠居士。
張曙蕉離開后,弟子明空很是迷惘,覺得這樣有高深學(xué)問的女士,適宜叫她研究佛經(jīng),何必只讓她像愚夫愚婦那樣念佛呢?
印光大師感慨地說:“當(dāng)初我佛如來說法,也為順從眾生各自狀況,就跟儒家圣人孔子‘有教無類’,‘因材施教’同樣的道理。故此,我需得遇父言慈,遇子言孝,外盡人倫,內(nèi)消情慮,使得各自恢復(fù)真性。印光以為,能否成為佛門弟子,并不在剃度還是蓄發(fā)上,最根本的乃是保持善根。正因為她們學(xué)問高,自然想的做的也就比別人多,十有八九沒時間也沒耐心研究佛經(jīng),能夠老實念佛,也就不錯了!”
明空恍然大悟:“我原來還以為,那些留洋歸來的人物,一個個信奉西洋的天主教什么的眼高手低,必然瞧不起愚夫愚婦那樣的老實念佛。想不到,師父三言兩語就讓她俯首皈依了。師父這因材施教的開示,弟子頓開茅塞!”
印光大師微微一笑:“留洋歸來也罷,愚夫愚婦也罷,在印光眼里都是眾生,并無二致。只有因勢利導(dǎo),才能讓他們心悅誠服。”
這日,印光大師忽然想到一件重要事情,當(dāng)即傳信請丁福保到法雨寺面談。丁福保不敢遲延,迅速趕到法雨寺,恭敬請教說:“師父召喚弟子,不知是否為增廣文鈔需弟子效勞?”
“我請你來,乃是比任何文鈔乃至經(jīng)書更重要的事情,此事非你莫屬!”
印光大師讓丁福保坐下喝茶,然后說:“鴉片戰(zhàn)爭以來,外國人恥笑我中國人為‘東亞病夫’,此乃奇恥大辱,印光常自痛心疾首!然而痛定思痛,不得不深刻反思。我國政局不穩(wěn),天災(zāi)人禍接連不斷,眾生難得溫飽,疾病叢生,以致體質(zhì)虛弱,卻是不可否認(rèn)的嚴(yán)重現(xiàn)實。國民生命尚且難保,何以讓他們虔心向佛呢?”
丁福保連連點頭,說師父洞察國情,無奈我佛門子弟心有余而力不足。
印光大師慨然說:“我也自知力量微薄,杯水不能澆滅車薪之火。救民于水火那樣的大事,乃是唐宗宋祖那樣的英明帝王所能為,非我輩佛門弟子能力所及。印光時?吹浇诸^貧病交加的老幼,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幼年落下眼疾,其痛苦之慘烈,不寒而栗非親身經(jīng)受怎能體會?后來托終南山僧人送來黃連一味藥物,才得以恢復(fù)視力,至今刻骨銘心念念不忘。我于是想到了一個法子,何不搜集天下簡易驗方,比文鈔更能造福蒼生呢?我不懂醫(yī)藥,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丁福保原本是行醫(yī)出身,這句話正好說到他心坎里,頓時驚喜贊同。印光大師這才說:“你出身醫(yī)家,務(wù)必嚴(yán)格把關(guān)。印光以為:藥方必定靈驗,藥物務(wù)求簡單易,得盡量便宜,使貧富均可受益。”
丁福;厝グ侔闼鸭,列舉了常見的疔瘡、瘧疾、盲腸炎、大麻風(fēng)諸多疾病,一一列出經(jīng)驗效方,以供病人參考選擇。印光大師看了,對其中的“毒乳殺兒”十分困惑,便請丁福保解釋。
丁福保說:“所謂‘毒乳殺兒’,并非做母親的在乳汁中投毒,乃是母體有病而不自覺,繼續(xù)給嬰兒喂奶,導(dǎo)致嬰兒中毒發(fā)病,此乃一片慈愛導(dǎo)致無心之過。”
印光大師聽了嗟嘆不已,隱隱想起仿佛聽母親說過,是在生下了自己之后得了病,后來自己的眼睛才發(fā)生疾病。看來,自己就屬于“毒乳殺兒”糊里糊涂的受害者。幸虧終南山的師父挽救了自己,保全了性命只落下眼疾。
他不愿說出自己的往事,感慨地說:“‘毒乳殺兒’,可悲可嘆!幸虧丁福保居士搜集出來,能夠讓天下慈母避免‘毒乳殺兒’的悲劇,比起區(qū)區(qū)文鈔,才是真正的功德無量!”
丁福保有個主意,在發(fā)行《增廣印光法師文鈔》的同時,將這些驗方附在后面,必定擴大影響一舉兩得。大師微微頷首,忽然說:“還有,鴉片戒毒必須補充進去!”
“鴉片戒毒……這個……”丁福保聽了沉吟半晌。
“今有一人,可作全國鴉片戒毒榜樣!”印光大師堅毅地說,“鴉片一物,自清至民國間,成為毒害我國民一大禍害。近來偶讀野史所載,說的是張學(xué)良將軍亦曾染此嗜好,而且已經(jīng)成癮。后來張將軍立志強身報國,毅然決心戒除鴉片。不幸受到日本軍醫(yī)的欺騙,用嗎啡針詐稱是戒煙針劑,當(dāng)他覺察時,毒癮反而更加嚴(yán)重。于是,張將軍來到上海,設(shè)宴招待各方好友,當(dāng)眾宣布戒煙的決心。誰都知道,鴉片一旦上癮,戒除起來比登天還難。張將軍為此覓得一處靜室,從此閉門不出。當(dāng)毒癮發(fā)作的時候,那種痛苦不是語言所能表達的。張將軍就用腦袋碰撞墻壁,以致血流滿面,卻毫不動搖。幸而張將軍意志堅毅,體魄強健,數(shù)日之后毒癮熾烈之勢減退,再經(jīng)歷了一個多月堅忍不拔的磨煉,加以適當(dāng)調(diào)治,終于戒毒成功。張將軍,是當(dāng)世罕有的人中豪杰,可他少年時,尚且不免受到社會流弊的荼毒,戒除的時候如此艱難危險,何況一般蕓蕓眾生下根庸人?試問,這些庸人能夠到了這地步還能決然自拔嗎?為天下蒼生計,我輩需得倡導(dǎo)戒毒!”
說著,大師拿出一個居士提供的戒除鴉片毒癮的藥方,讓丁福保鑒定。丁福保一看,原來是:好甘草八兩,杜仲四兩,尖貝母四兩。
他沉吟說:“弟子沒有經(jīng)歷過,不知能否有效。然而,從這些藥物的性能來看,能夠宣肺化痰,絕不至于會有害,或許多少有效。”
印光大師點點頭,讓他在文中刻意指出,此藥方未得多方驗證,僅供參考。
幾個月過去,這部記載著許多經(jīng)驗藥方的《增廣印光法師文鈔》出版發(fā)行,天下緇素普遍歡迎。即便是不信佛的讀書人,也爭相買來閱讀,還誠懇地說:“如今欺世盜名的東西太多了,千方百計引人上當(dāng)。我不信佛,也知道印光大師是佛門高僧大德,他的藥方必定能夠普濟蒼生,買回去用得著,也不妨順便讀讀他的文鈔,沒準(zhǔn)也會皈依大師呢!”
時光的長河慢慢流淌,不知不覺進入了民國20年(公元1931)。此時的印光大師已經(jīng)是古稀之年,四方前來拜謁請教的僧俗自然有增無減。
進入初夏,圓瑛法師來信說,應(yīng)遠(yuǎn)近僧眾一再懇求,禮請大師前往講解《阿彌陀經(jīng)》。大師回信誠懇地說:“光老矣!雖知此舉大有益于僧眾,然目力精神俱不濟,實不敢濫竽充數(shù)貽誤后學(xué)。”
圓瑛法事收到大師的回信,為大師不能前來講經(jīng)深深遺憾。他掛念大師的身體,親自來到法雨寺探望。他看到大師房間里的書桌上堆滿了四方居士信徒的來信,大師戴著老花眼鏡,俯著身子,幾乎貼在書桌上給居士信徒寫回信,極為關(guān)切地說:“老師父一心弘揚佛法,您每天收到的信件多如牛毛,讓手下弟子代筆就可以了,您何必如此自苦呢?”
印光大師心生歡喜,放下手里的筆,揉揉發(fā)脹的眼睛說:“印光老了,不中用啦!手下弟子倒也時常要求代勞,可我總是不放心,覺得還是自己動手好。以后切莫來信,就是來信,我也難以回信了。更不要介紹人前來皈依,讓他們老實念佛,就算我的開示。”
圓瑛法師目睹大師如此辛苦,心里感慨不已,自是連忙答應(yīng);厝ブ,沒忘了介紹大師的身體近況,誠懇勸導(dǎo)僧俗不要輕易打攪大師,加重大師的負(fù)擔(dān);還轉(zhuǎn)告大師臨別時的囑咐,只要老實念佛,就是對大師最好的敬仰。
就在這一年,英國大菩提會會長包樂登來到天津考察中國佛教現(xiàn)狀。對于這個大洋彼岸的佛教組織,中國的僧俗很是陌生。然而,這畢竟是佛教界的一件大事,天津佛教界還是抱著極大的熱情,給這位“洋和尚”舉行了盛大法會儀式。這個包樂登果然并非浪得虛名,當(dāng)場發(fā)表了別開生面的演說,闡述了英國佛教徒對佛教的理解信奉,引起了與會者極大興趣。
包樂登發(fā)表演說不久就走了,上海一個佛教徒覺得他的演說詞足以激發(fā)國人對于佛教的信仰,就打算將包樂登的演說詞印刷小冊子送人。在這個年代里,想干什么事情首先得有錢才行。他只是個藉藉無名的信徒,家境并不寬裕,只能募捐辦事。他曾到普陀山親近過印光大師,知道大師在蘇州報國寺閉關(guān),熱心佛經(jīng)善書流通,可畢竟只有一面之緣——怎么辦呢?
他想到了時在上海弘化社的德森法師,知道德森法師是印光大師的得意高足,就冒昧寫信給德森法師,請他協(xié)助。他的朋友得知了勸阻說:“你是無名小輩,怎么癡心妄想?”
此人也覺得自己太過草率,可又不甘心說:“我也自知癡心妄想,就碰碰運氣吧!”
沒想到,天上還真的掉餡餅。正當(dāng)他灰心喪氣的時候,忽然收到三百元匯款,還同時接到德森法師的來信:“收到閣下來信,德森稟報了師父印光大師。師父很是高興,回信說‘佛法無邊,無分中國英國,皆是佛門子弟。只要于弘揚佛法有益,印光責(zé)無旁貸。居士心愿甚好,特命弟子德森從我功德善款中撥款三百元,以促成四方善士解囊資助。’”
手捧來信匯款,他仿佛看到印光大師慈祥的面容,親耳聆聽到大師和風(fēng)細(xì)雨般的諄諄教導(dǎo),禁不住熱淚盈眶,朝著蘇州方向稽首鞠躬,喃喃地說:“弟子何德何能,有勞大師如此信任關(guān)切?!”
兩月之內(nèi),他接連收到四方資助的善款,將包樂登的演說詞印刷了二萬多冊四方贈送。
就在這一年的九·一八,日本軍隊侵占了東三省。消息傳出,國際國內(nèi)人心惶惶。印光大師看到報紙,不由自主想起了當(dāng)年的漫天風(fēng)雪,自己獨自衣缽遠(yuǎn)行東三省,結(jié)識了東北寺院的法師,受益良多,可如今他們遭受戰(zhàn)禍生死未卜,不由得徹夜難眠。
過了幾天,一個名叫“洗心”的皈依弟子前來,請教說:“大師,日寇入侵東北,目前還有戰(zhàn)火蔓延之勢,千百萬人民流離失所,我輩佛門弟子該如何應(yīng)對才好?”
印光大師遙望東北方向,滿臉悲天憫人的神色,聲音里充滿憂傷:“大劫將到,要一心皈依觀世音菩薩,多念圣號,多念大悲咒。”
“洗心”困惑地說:“師父流通的佛經(jīng)善書如此之多,各省都有,難道不能挽回劫運么?”
“力量太小了!”大師搖頭嘆息,“送出一百部書,很難有一個人用心細(xì)看。就是看了也還不夠,還要他能悟解,照書上的話去作,才能有力量?上н@樣的人太少了!不過也不要灰心,當(dāng)送一萬部,能有一個人細(xì)看,一個人照著作,也有很大利益,我們盡我們的心罷了。”
“洗心”聽了沉吟不語,不時摳著腦袋,顯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印光大師明白,時下國難當(dāng)頭,自己一味提倡念佛,勢必跟當(dāng)前形勢和熱血青年很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自己都覺得過于蒼白無力,想想又補充說:“你心里還有什么話,盡管說出來。”
“洗心”受了鼓舞,將埋在心底的話盡情傾訴:“日本跟我國一衣帶水,自從唐代以來虛心學(xué)習(xí)我中華先進文化,當(dāng)年鑒真大師東渡扶桑,開創(chuàng)了兩國之間友好往來的大好局面。然而,日本自從明治維新之后,國力日漸強盛,垂涎覬覦我中華地大物博,前清時期多次侵略我國,實在成了我國最危險的敵國。如今日寇一舉侵占了東三省,隨時有長驅(qū)直入之勢。東北人民不甘當(dāng)亡國奴,組織義勇軍奮勇殺敵,那東北居士乃至僧人,多有投身義勇軍的。請教師父,他們是否違背了佛門宗旨?”
“這個嘛,唉……”印光大師清癯的臉頰不自覺地抽搐著,喟然長嘆說,“這是困擾印光,也是困擾我中華佛門多年的大問題。這些天來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成寐,終于有所感悟,不妨說出來。我佛普渡眾生,為的是教化人心向善。然歷代都有不肯放下屠刀的十惡不赦之徒,我輩佛門弟子既然無能教化感悟他們,自然也不能讓善良百姓引頸就戮。倘如此作為,豈不成了助紂為虐,危害天下蒼生的佛門罪人?!隋末天下大亂,蒼生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少林十三棍僧挺身救唐王李世民,還組織僧兵協(xié)同平定了戰(zhàn)亂,讓天下蒼生得以安居樂業(yè),此舉深得佛門真諦。即便后世,也多有佛門弟子毅然參與救國救民的行列,戚繼光平定東南沿海倭寇,就有少林僧兵憤然參加戚家軍,至今受到僧俗禮拜景仰。如今國難當(dāng)頭,東北居士僧人能參加義勇軍,雖然難免殺戮,仍然不失他們的功德。印光老矣,無力拯救天下蒼生于水火,豈敢責(zé)備他們?”
“洗心”說出自己心里的困惑,其實也是忐忑不安,深恐大師嚴(yán)詞厲聲訓(xùn)斥。聽到大師如此引經(jīng)據(jù)典,高度評價參加義勇軍的居士僧人,還將他們與少林武僧相提并論,趕緊稽首稱謝:“師父如此解說佛法,令弟子茅塞頓開!”
回去之后,這個“洗心”居士積極參加為東北義勇軍募捐的活動,最后不幸慘死在日軍的屠刀之下。
送走了“洗心”居士,印光大師對明道法師說:“你告訴真達和尚,順便轉(zhuǎn)告四方信徒,我要閉關(guān)修行了,近期內(nèi)不要前來請求開示皈依什么的。”
明道法師不解地說:“師父,遠(yuǎn)近四方前來拜謁的接連不斷,您為何突然閉關(guān)呢?”
印光大師喟然一嘆:“日本侵占了東三省,千百萬眾生蒙受劫難,只怕天下從此難得太平了!弘一法師最近宣傳:‘念佛不忘救國,救國不忘念佛’,面臨如此浩劫,印光自愧無能拯救,只有閉關(guān)修煉。此寺名曰‘報國寺’,對于當(dāng)今形勢很是契合,印光虔誠祈求佛祖,但愿獲得報國良策!”
四方前往拜謁請求皈依開示的仍然川流不息。江浙地方的僧俗不說,連印光大師萬里之外的陜西老家,也有不顧路途遙遠(yuǎn)遠(yuǎn)前來親近的。
原來,印光大師雖然遠(yuǎn)離家鄉(xiāng),卻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家鄉(xiāng)一點一滴的變化,將家鄉(xiāng)父老記掛在心頭。得知家鄉(xiāng)遭受了嚴(yán)重旱荒,趕緊匯款一千六百元賑災(zāi)。就在這一年的正月,大師的族弟趙福榮偕同族侄趙永貴專程來報國寺探望。
“叔,家鄉(xiāng)收到您的善款,鄉(xiāng)親們都很感激,特意讓我們來感謝您哪!”族侄趙永貴操著一口陜西話,搶著給他下跪。
“起來起來!快快起來,到我身邊坐!”
印光大師熱淚盈眶,趕緊將族侄攙起來,一手將族弟按在椅子上,堅決不讓他對自己行禮問安。有道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這不僅是老鄉(xiāng),而且還是自己的至親骨肉,印光大師怎能不熱血沸騰呢?剎那間,當(dāng)年趁著父兄外出的時候,偷出僧衣和二百文銅錢匆匆逃離家鄉(xiāng)的情景歷歷浮在眼前……——從那以后,自己就永遠(yuǎn)離開了家鄉(xiāng),也永遠(yuǎn)離開了父母親人,只能在睡夢里偶爾相逢,醒來時才知是南柯一夢,不覺淚濕枕頭。時過境遷,而今父母兄弟都已去世,自己四海為家,竟然沒能給父母披麻帶孝,也沒能給他們掃墓上墳燒一把紙錢!想到這些,即便是大師即便是成了得道高僧,也禁不住老淚縱橫:“印光自知……有……罪,縱然百死……莫贖,愧對……親人哪!”
眼見大師如此傷感,慌得他的族弟和族侄趕緊百般勸解,說了好些家鄉(xiāng)父老都明白大師這是移小孝為大孝,以佛家普渡眾生的大任為重的。族兄還說,大師的老母臨終的時候曾含笑夸獎,說當(dāng)年大師誕生的時候,夢見大至勢菩薩,如今果然成了佛門高僧,可見是前世注定了的。說著,還拿出家鄉(xiāng)父老寫的感謝信請大師過目。
感謝信中寫道:“當(dāng)年鄉(xiāng)間學(xué)子,而今海內(nèi)高僧,洽川得蒙佛光,桑梓倍感榮幸!旱荒降臨僻壤,老幼俱各驚慌;善款如同甘霖,頂禮感激景仰……”
印光大師看了,混濁的老眼里涌出喜悅的光彩,不住喃喃連聲:“印光綿薄之力,家鄉(xiāng)父老如此抬舉,印光愧不敢當(dāng)!”
叔侄二人見大師平靜了,才說出大師寄回去的賑災(zāi)善款,被保長私自動用了一百六十元,在趙家的三分祠堂里面辦了一個學(xué)校,名叫“印光學(xué)校”,讓赤東村和赤西村的孩子都在那里讀書。還在祠堂里蓋了三間房子,叫什么“圣量會”,兩個村子議事都放在里面。他們不服,可保長卻反唇相譏:善款做善事,你們管得著嗎?
印光大師聽了,嘆息說:“辦學(xué)校讓孩子讀書,這倒是救國救民的好事!我不知道我們村居然有此種章程,我明明用一千六百元給兩村賑災(zāi),保長憑白抽取了十分之一,還要在我趙家祠堂里蓋房子,做他們宴客議事之用,說是他們自己蓋的,還要叫什么‘圣量會’!我的法名圣量,現(xiàn)在用了一千六百元賑災(zāi),反而引得兩村侵占了祠堂,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叔侄兩人聽了大師這么說,立刻義憤填膺,拍著胸膛說:“我們不能讓他欺負(fù),回去跟他們打官司,一定要保長把什么議事室搬出去!”
大師搖搖頭,仍然一臉悲天憫人的神色,說出家人慈悲為懷,為的是普渡眾生,打官司就大可不必了,還是息事寧人吧!于是,親筆寫信說:“光意以為:賑災(zāi)善款,只能專用賑災(zāi),不得挪作他用!因備二百元,償還你們蓋房費用。務(wù)必立即取消圣量會名目,除兩村學(xué)生讀書外,余均不允許矣!否則,便以身殉之!”
叔侄兩人見大師的回信寫得斬釘截鐵,即帶了書信回去,按照印光大師的意思,通知兩村鄉(xiāng)老民眾到城隍廟議事,當(dāng)眾宣讀大師信函,并將兩百元交給保長鄉(xiāng)老作蓋房費用。兩村鄉(xiāng)老民眾聽了議論紛紛,贊揚大師果真是大人大量的菩薩心腸。
事后,印光大師收到族侄來信,回信說:“汝來信之前三日,保長鄉(xiāng)老公函來,說已取消圣量會,二百元作學(xué);,所蓋三間房歸祠堂。此事非汝來,將永遠(yuǎn)做公所吃酒肉處所。印光德薄,能為兩村兒童謀得學(xué)校讀書,深感欣慰!”
這年仲夏的一個早晨,茫茫細(xì)雨籠罩著蘇州城。一把雨傘下面,一個青年男子走進了報國寺。此人是個中學(xué)國文教員,有著深厚的國文功底很受學(xué)生歡迎。然而,他生性耿直,厭惡那一套對上司卑躬屈膝的勾當(dāng),校長僅借口“裁減冗員”將他解雇,使他不得不離開了含淚挽留的學(xué)生。想到一些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反而得到重用,自己一家就此陷入困境,他心里充滿迷惘矛盾,想起經(jīng)常聽到親友鄰居夸獎印光大師能讓頑石點頭,下意識走向報國寺,想讓這個當(dāng)代高僧大德給自己指點迷津。
他剛剛走進寺院門口,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出家人招呼說:“居士,你是遠(yuǎn)方來的吧?”
“你何以知道?”這教員對寺院出家人故弄玄虛的行徑很是反感,耿直地反問。
那出家人并不生氣,仍然和藹地說:“大師有規(guī)定,每逢初一十五,接受當(dāng)?shù)厝说酿б,遠(yuǎn)地而來的居士,則隨時為之說法皈依。今天早晨收早飯碗后,老法師未開窗門,根據(jù)我們多年的經(jīng)驗,凡是午前,一定會有遠(yuǎn)處來的人請求皈依。”
“我隨便走走,不是來皈依的!”聽說每天都有遠(yuǎn)地人前來皈依,那教員頓時一怔,卻還是倔強地否認(rèn)了。
這出家人仿佛窺破了他心底似的,微微一笑說:“我陪你去見老法師好嗎?”
此人仿佛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所推動,不由自主跟隨他走進大門,經(jīng)過天井轉(zhuǎn)進西門,那帶路的出家人隨手一指,果然看到關(guān)房窗門未開,不由得心里又是一怔。帶路的出家人輕輕扣響關(guān)門稟報,才轉(zhuǎn)身說:“見到老法師,要合掌頂禮三拜。”
此人心里疑惑,發(fā)覺里面一個老和尚輕輕走到窗前探出頭來。仰頭一看,頓時覺得老和尚慈眉善目,正在慈祥地注視自己,仿佛就是自己去世多年的爺爺。他心里一熱,骨子里的傲慢霎時融化,不由自主合掌稽首,雙腿一軟徐徐跪下了,眼里涌出了淚水。
“起來吧!”仿佛一股春風(fēng)沐浴心田,印光大師伸出右手?jǐn)y他起來,讓他坐在窗前,握住他的右手不放,和藹地說,“居士有什么疑問,隨便說說好了。”
此時此地,這個國文教員如醉如癡,頓時覺得來時的許多牢騷如同煙消云散,恨不能將心里的苦悶盡情傾訴出來,可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還是那個引路的出家人從旁提醒說:“請老法師開示!”
印光大師握住國文教員的手,娓娓而談:“眾生降臨世間,便帶來無限苦難和諸多苦惱。唯有忠臣孝子和虔誠佛徒能泰然自若,真正做到‘無故加之而不怒,驟然臨之而不驚’的無我境界,然而這并非容易!古人曾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此言深合佛理,足夠我輩深思銘記。當(dāng)今人心不古,更得從小事做起,必須孝敬父母,友愛兄弟,還要夫妻互敬,對小孩不要溺愛。俗話說得好:‘新婦新來,教兒嬰孩’。居士身為國文教員,更應(yīng)該明白,家庭興盛要有好兒孫,國家興盛要有好國民。良好的家庭教育,必須養(yǎng)成敦厚慈悲善良的心理才行。未來的劫數(shù)無法避免,必須隨時隨地?fù)碛写缺?hellip;…”
此人原以為老和尚只不過開導(dǎo)自己早晚念經(jīng)而已,沒想到大師如此淵博,字字句句深合自己國文教員的思想,頓時如同醍醐灌頂,原來高傲的腦袋仿佛餓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然后,還就時下僧人放焰口之類的做法一一請教。
盡管話題涉及僧人忌諱,印光大師還是坦然說:“你的提問很好,可見你心地坦誠無所忌諱。老衲坦言,那些個放焰口,破血潮,做壽生,寄冥庫的舉動,都是迷信。老衲還得承認(rèn),也確實是有些出家人謀生的一種方法。還是見賢思齊,不要去做那些迷信的事!”
這國文教員萬萬想不到,印光大師居然會對天下通行的佛家法事如此直爽,統(tǒng)統(tǒng)指斥為迷信!他不由得俯身下跪,顫聲說:“弟子頑冥,今日承蒙大師指點,方才領(lǐng)悟大師不愧高僧大德,的確修行到了‘心底無私天地寬’的菩提境界!”
那個帶路的出家人亦面露喜色,從旁提醒說:“居士領(lǐng)悟,還是請老法師說皈依吧!”
那國文教員心悅誠服,當(dāng)即跪下請求皈依。大師欣然接受,給他舉行皈依儀式,賜名“德馥”,還送給他一部文鈔,一部《嘉言錄》,說不能吃長素就吃十齋也行。此人想起常見先母用紅紙包一個銀元供養(yǎng)和尚,也拿出一張五元鈔票供養(yǎng)師父。大師收下了,立即叫明道法師拿去記賬,德馥居士回去后在年終的時候收到一本“弘化社征信錄”,內(nèi)有“趙德馥居士,印經(jīng)書功德五元”。收到這張征信錄,趙德馥為大師的崇高品格感動不已,還熱情介紹朋友皈依大師座下。
印光大師在往來于江浙各寺的歲月里,究竟普渡了多少皈依弟子,實在難以計算。那些別的寺院僧人時常登門請教:“師父,當(dāng)今佛道衰微人心思亂,寺院香火日漸冷落,廟產(chǎn)尚且難以保全,我輩苦口婆心感化眾生向佛,還要遭受他們的譏諷,是以心灰意冷,然而,前來皈依師父的居士絡(luò)繹不絕,弟子驚羨不已,敢問師父有何秘訣?”
“印光也是平庸出家,乃是遵循儒家圣人孔子‘因材施教’的原則,遇父言慈,遇子言孝,使得各自外盡人倫,內(nèi)消情慮,恢復(fù)本有真性而已,哪里有什么秘訣呢?”大師誠懇地說,自己除了早晚念佛戒律自持之外,就是盡力流通佛經(jīng)善書,讓天下蒼生自動接受佛家理念,此外便無能為力。
“師父說沒有秘訣,這‘因材施教’,正是師父秘訣,弟子誠懇受教!”那些請教的弟子聽得生大歡喜,“回去之后,弟子也遵照師父的辦法,遇父言慈,遇子言孝,還要遇師言嚴(yán),遇徒嚴(yán)恭,使得他們各盡人倫恢復(fù)真性,也不愁他們不皈依了!”
“你們能想到這樣,當(dāng)然最好。”印光大師點點頭,然后長長一嘆,“畢竟感化的民眾不過滄海一粟,印光時常困惑。”
他們都驚訝了:“師父皈依弟子數(shù)十萬,弟子望塵莫及,還有什么困惑?”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 心凈就能往生凈土
- 念佛發(fā)光屬于魔境
- 居士是什么意思?居家修道之士
- 教人念佛則往生品位很高
- 家長應(yīng)該如何教導(dǎo)孩子?
- 印光大師是后世佛弟子學(xué)習(xí)的榜樣
- 念佛人靜坐時也必須念佛
- 念佛不能懇切的原因是什么?
- 世出世間一切法,都不超出因果之外
- 如何祭祖?祭祖用素
- 念佛法門只要具足信愿持佛名號就可以仗佛慈力
- 生病時除念佛求接引外,不起一念
- 一切法門都是依仗自力
- 文殊菩薩證一真法道,超十地圣德
- 禮拜佛菩薩時心中默念或開口稱念都可以
- 念佛人要能依照凈土三經(jīng)信愿念佛求生西方
- 每天的功課都應(yīng)當(dāng)回向法界眾生
- 大丈夫除了有生活計劃,更應(yīng)該有往生計劃
- 富貴使人迷惑,有權(quán)力還不變初心的能有幾人?
- 每日功課都應(yīng)回向法界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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