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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摩羅什傳奇 第八章:大禍來臨

  第八章:大禍來臨

  話說白震、休密陀得到苻堅接見他們的消息興奮不已。次日天未亮就起床用香湯沫浴,換上最體面的衣裳,希望藉此能帶來好的運氣,然后開始專心等待苻堅召見。

  天亮后,李統(tǒng)興果然引一侍衛(wèi)來到客棧接二人入宮。

  白震、休密陀在大殿見到了名震天下的苻堅。苻堅坐在正首的龍椅上,他的旁邊是長相酷似、猶如金童玉女般美艷的一對少年男女。

  白震偷偷打量一眼那位美少年,心下在想:如果沒猜錯,這少年應該就是慕容沖公子了。原來慕容沖乃是燕國的皇子,幾年前,(公元370年),苻堅在掃蕩中原時滅掉了燕國,攻入王宮時,俘獲到一對美艷的少男、少女——這便是十二歲的慕容沖和他十四歲的姐姐清河公主。苻堅見這姐弟正是芬含豆蔻,艷若芙蕖,不忍殺害,便一同收了。這清河公主乃亡國之女,不能自主,當然只能由人擺布,充作玩物。慕容沖也才十二歲,此時已經長得面如冠玉,苻堅于是又把他充作孌童,晨夕與共。慕容沖姐弟共事苻堅,真是撲朔迷離,雌雄莫辨,其時長安城中有人唱道:“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

  白震又打量一眼苻堅,果然是個當世豪杰,那不嚴自威的儀態(tài),誰見了都要產生自慚形穢的自卑感。

  苻堅見二位不說話,知是必有畏懼之心,遂面帶笑容用和藹可親的語調打破沉寂:“二位遠道而來,辛苦了。”

  “不……不苦。”白震有點詞不達意地,“陛下為天下操勞才是真正的辛苦。”

  苻堅又問道:“你們?yōu)楹问露鴣恚?rdquo;

  白震很緊張,一旁的休密陀見狀趕緊接過話道:“是這樣的,我們西域自古以來就是個群龍無首、烽火不斷的不毛之地,大漢時期,我們歸附了中原,這對我們西域各國來說,就好比流浪的人有了家,又好比孤苦伶仃的孩子有了爹娘……可是好景沒有一直惠及西域世世代代子孫,自董卓之亂再到三國爭雄,我們西域又回到了從前——”

  苻堅見休密陀沒完沒了,便打斷道:“你們?yōu)楹问露鴣砜梢灾闭f,本王不太喜歡拐彎抹角。”

  休密陀又磕一個頭說:“是……是這樣的,我們西域自從脫離了大漢的庇護,已經分裂為三十六個國家,每一個國家都擁有無限多的奇珍異寶和無以數計的財富……而這些國家中最富的應首推龜茲國,可是該國國王白純昏庸無道,聽信婦人之言,國雖富,民則難以聊生,終有一天會官逼民反,再起烽煙……所以……我們想請陛下揮師北上占領龜茲國……”

  苻堅皺眉道:“是嗎?”

  “是的!”休密陀來了興致,“我想以陛下的威名,龜茲國王白純只要一聽到就會歸降,就算是他聽信婦人之言要以雞蛋碰石頭,我們也掌握了一部分軍隊,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

  苻堅對龜茲國很感興趣:“你們是龜茲國的?這太好了,這個國家很有名。”

  “是的,它物產豐富,尤其是鐵礦石占了全境的半壁江山……”

  “這個國家都有些什么樣的人才?”苻堅似乎只對人才感興趣。

  休密陀與白震用龜茲話商量一會,然后回答苻堅道:“啟稟陛下,龜茲國國王昏庸,好的人才都要受到擠兌,可以說身邊都是一群無用之輩,陛下出兵絕對不會受到任何抵抗。”

  “聽說龜茲國有一位名叫鳩摩羅什的高僧甚是了得?”

  白震插話道:“這個鳩摩羅什他算得了什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和尚,稱他是高僧真是抬舉他了!”

  “是嗎?為什么他的名氣有這么大呢?”

  休密陀問白震道:“他有名氣嗎?我們在龜茲國為何不知道?”

  白震明白休密陀的意思,亦配合道:“是啊,我們龜茲國確有不少高僧,可從沒聽說鳩摩羅什也稱得上是高僧——陛下,你是在哪里聽說的?”

  “凡去過西域的人回來都和我說過,這個鳩摩羅什長得一表人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之生死未來……總之是太了不起了!”苻堅話未說完,見休密陀竟然當他的面狂笑不止,遂不悅道,“何事值得你大笑?”

  “我在笑白純太可笑了,他自知國力不行,特別是在軍事上比任何一個西域小國都要弱,他為了給自己壯膽,于是編造了一個鳩摩羅什的神話哄騙世人。”

  苻堅將信將疑地:“真是這樣嗎?”

  休密陀向白震遞一個眼色,白震會意,對苻堅道:“是的,我是國王的弟弟、鳩摩羅什的舅舅,這些事我都非常的清楚!”

  苻堅一聽似有大失所望之態(tài),遂對二位道:“如果真是這樣,你們的國王是有點可笑。”

  “豈止是可笑,簡直是昏庸無道,所以我們才盼星星盼月亮盼著陛下早點發(fā)兵。”休密陀趁勢道。

  苻堅打一個呵欠,有點不耐煩地說:“出兵之事日后再議,來人啊,送客。”

  白震、休密陀一時傻眼了,不知哪里說錯了。回到客棧,兩人少不了一番猜測,但都不得要領。沉默了好一陣,突然間白震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

  休密陀道:“你知道什么了?”

  “你沒有注意嗎,苻堅只對鳩摩羅什有興趣?”

  “這倒不假。”休密陀點頭,“可是這跟他不愿發(fā)兵討伐龜茲國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我記得苻堅與我們說話的過程中特意提到鳩摩羅什長得一表人才。你想想,他是個好男風的人——”白震很得意地說。

  休密陀沉思默想了片刻,抬起頭對白震道:“你是說如果我們把鳩摩羅什的長相吹噓一番他就會出兵?”

  “你太聰明了!”白震伸出大拇指夸獎道,“我一提頭你就知尾。”

  “可是……為一個男人,這可能嗎?”

  “有什么不可能?當年周幽王為博紅顏一笑還烽火戲諸侯呢,何況好男風者比好女色者更癡情。”

  “是嗎?你怎么知道?”

  “我當然知道,鳩摩羅炎在世時我常聽他談今說古,其中他就說了宮中男風屢見,多不以為異,甚至男寵亂政之事也見諸正史……”白震于是不無賣弄地說了先秦幾個男寵故事,最后說到漢朝,“漢哀帝寵幸董賢,賢時年20歲余,蒙哀帝之愛而平步青云,直驅中樞,位列三公,更有甚者,其父親兄弟姊妹妻子妻父一路高升,權傾朝堂……乃至后來王莽指為‘間者以來,陰陽不調,災害并臻,元元蒙辜’之罪……還有,你可能不知,歷史是驚人的相似,當年董賢也是兄妹共侍一主。哀帝恐其回家不便,把其妻也招入宮中居住,可謂照顧周全唉!”

  “苻堅不是已經有慕容沖了么?”

  “這個你就不知了,如今苻堅雖寵慕容沖,卻并沒有讓他進入到權力中心來,你知是何原因嗎?”

  休密陀搖頭:“不知。”

  “是苻堅尚未找到最滿意者!你看他對鳩摩羅什有那么大的興趣……”白震越說越來勁。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確實是失去了一個機會。”休密陀惋惜道。

  “未必!所謂‘亡羊補牢’,現在還來得及,可以請李統(tǒng)興出面,說鳩摩羅什如何美艷,然后我們負荊請罪,說我們先前的話都不當真。”

  休密陀想了想,也認為可行,于是兩人又去到李統(tǒng)興家中,請他出面。李統(tǒng)興聽了白震的陳述,不覺啞然失笑:“你們夠有想像力的,連這樣的事都想到了!只是我要告訴二位——苻堅想得到鳩摩羅什不假,但他不是漢哀帝!”

  “苻堅真想得鳩摩羅什?”白震問道,“只要他有想得到鳩摩羅什的念頭就行了,管他是不是漢哀帝!”

  “但他現在對鳩摩羅什沒興趣了。”

  “你這話讓我們更糊涂了。”白震、休密陀異口同聲。

  “這一切還不是因為你們?!實話說吧,苻堅是個很有抱負的君主,他的理想就像漢武帝一樣,所以他會穩(wěn)打穩(wěn)扎,他的第一步是統(tǒng)一中原十六國,然后拿下南方的晉朝……如今中原五胡十六國尚有大半未征服,他哪有可能去打遠在西域的龜茲?”

  休密陀有點明白了,遂問道:“你說他想得鳩摩羅什,此話又怎講?”

  李統(tǒng)興道:“這個問題就更簡單了,苻堅能有今天全仗身邊的人才,可以說,他對人才的重視在歷代君王中,是否‘后有來者’還不敢說,但可說是絕對的‘前無古人’。為了網羅天下人才,只要有外國使者來訪,他都要打聽當地都出了些什么人物。近些年,凡是從西域過來的人,都不約而同提到了鳩摩羅什,由此可知,他對鳩摩羅什會有多大的興趣。”

  白震惋惜道:“早知道這些就好了,當初我們?yōu)楹尉筒粊韱柲隳兀?rdquo;

  李統(tǒng)興道:“我也以為你們知道一切才過來的,不然也該提個醒。”

  “事情過去就不再提它,當務之急是現在怎么辦?”休密陀道。

  “這不是很簡單嗎,當然是向苻堅負荊請罪,好好把情況說明,請他馬上出兵向白純討要——”

  “萬萬不可!”李統(tǒng)興不等白震把話說完就打斷他,“苻堅是個從善如流、疾惡如仇的明君,他輕易不會懷疑一個人,一旦懷疑了,被懷疑者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你們才在他面前說過鳩摩羅什的壞話馬上又出爾反爾說出意思完全相反的話,依他的性格,你們這是去送死!弄不好還連累老夫!”

  白震打了一個寒噤:“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呢?”

  李統(tǒng)興想了想:“唯一的辦法是換人去跟苻堅說。”

  “謝謝指點,休密陀我們馬上回去喊人!”白震說著就站起來了。

  “有你這么急的嗎?”李統(tǒng)興不悅地說。

  “是的,我們已經等了二十余年,不能再等了!”白震急不可耐道。

  “你們若想成功,那起碼還要等好多年才行。”

  休密陀望著李統(tǒng)興:“這話怎么講?”

  李統(tǒng)興道:“就算你們換人過來,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接連有兩批人都是為鳩摩羅什而來,以苻堅的聰明他難道不懷疑?再者,一批人說不好,另一批人又說好,你叫他去信誰?這是其一,其二,如今中原十六國尚有一部分沒有征服,苻堅正忙于擴展地盤,他哪有多余的時間去兼顧遠在天邊的事情?”

  白震、休密陀聽了這話便垂頭喪氣起來。原以為請苻堅攻打龜茲國只是一樁舉手之勞的小事,沒想到中間還有這么多波折。送走李統(tǒng)興,兩個人開始就下一步如何走認真地商量。休密陀認為,最穩(wěn)妥的辦法還是依李統(tǒng)興之言,這幾年不要輕舉妄動,只等苻堅蕩平了五胡十六國,下一站就可收拾白純。

  白震道:“也只能是這樣了,但還有一個問題——我們出來的事是瞞不住白純的,到時他要懷疑怎么辦?”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就說因為心情不好出來散心,后來在長安聽到一個故事就想通了。”

  “聽到什么故事?”

  休密陀道:“當然是長安人耳熟能詳的故事——就是那首《七步詩》典故。”

  白震想了想道:“那就這么辦吧。”

  休密陀道:“先不要急著回去,出來散心就要有個散心的樣子,我們就安下心在這里住下來吧,等到苻堅真的需要伐西域時再走也不遲。”

  白震哈哈大笑,在休密陀胸脯上打了一拳:“你他娘的真有辦法!”

  書接上回,說的是白純剛剛離開鳩摩羅什,卑摩羅叉就進了禪房,他在鳩摩羅什對面坐定:“剛才好像是陛下來過這里?”

  鳩摩羅什道:“正是。”

  卑摩羅叉落座:“這就巧了,羅什才夢到陛下,陛下馬上就來了!”

  鳩摩羅什點頭:“是啊,我也說有點巧。”

  “陛下何事找你?”卑摩羅叉小聲問道。

  “他最近老做夢,夢到我母親說龜茲國國運要衰敗。”

  卑摩羅叉不以為然地:“他就為這事來問你?市井早就在傳了。”

  “這只是一個方面,還有更要緊的——前部王已經逼宮了,公開挑明要他讓出王位。”

  卑摩羅叉吃驚地:“他答應了嗎?”

  “他拿不定主意才問我。”

  “是嗎?他們這樣做真有點過份!

  “他要篡位在龜茲國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事,像這樣公開跳出來那也是遲早的事情。”

  “我真有點想不通,連街上挑夫、走卒都知道的事,陛下身為一國之君竟然能忍到現在,換了別人早就——”卑摩羅叉做了個向下砍的手勢。

  鳩摩羅什道:“是啊,很多人都是這么說。”

  卑摩摩叉望著鳩摩羅什:“我認為這中間一定有原因……羅什,你應該知道一些的。”

  “不是太清楚,我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難道一點也不知道?”羅叉不甘心地。

  “聽說陛下雖為一國之君,但諸事皆聽命于王后,就引起了前部王等人的不滿,是真是假我也不敢肯定。”

  “我相信是真的,因為宮中的大小事情確確實實是王后在做主——既然她有能耐何不將前部王他們鏟除了?”

  “前部王他們對國王、王后的怨懟非一日之久,已準備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一開始當然是難以發(fā)現,當知道時卻為時已晚,人家已經形成勢力動不得了。”

  卑摩羅叉道:“你是要陛下讓位呢?還是拒絕?”

  “這個不好說,應該由他自己作主。”

  “他會如何選擇?”

  鳩摩羅什想了想道:“他會拒絕。”

  卑摩羅叉嘆氣道:“那些謠傳就要變?yōu)楝F實啦,龜茲國一場大亂免不了了……”

  鳩摩羅什道:“現在很難說,還是靜觀動態(tài)吧。”

  又過了數日,卑摩羅叉特意來到伽藍寺向鳩摩羅什報告:“羅什啊,你果然是料事如神——陛下真的拒絕了前部王。前部王很生氣,還放出狠話說陛下會有后悔的一天。”

  “是嗎?”鳩摩羅什雖然早就料到,但還是有點吃驚。

  “是的,F在很多人在猜測,前部王馬上會起兵謀反——羅什,我問你龜茲國是不是真要打內戰(zhàn)了?”

  “內戰(zhàn)?”鳩摩羅什思忖片刻,“應該不會。”

  “不打內戰(zhàn),他們放出這樣的狠話豈不是沒有面子?”

  鳩摩羅什道:“有可能他會用別的方式。”

  “羅什,”卑摩羅叉盯著鳩摩羅什,半晌才說,“有人說你能看清未來,實不相瞞,我不太相信,因為我自己也稱得上是高僧,如果這一回你還能猜中——那我就不得不服你!”卑摩羅叉起身告辭,出門不久又折了回來,“還有一事要問你,你可以說,也可以不說。”

  鳩摩羅什道:“你既然要問肯定是想知道,為何又讓我可以選擇不說呢?莫非不是你想問我?”

  卑摩羅叉道:“還真讓你說對了!是王后托我問你的事——陛下和王后希望你長期留下來,他們聽說你想離開龜茲國心里很急,所以要我問你是什么原因要離開。”

  鳩摩羅什道:“我在剡寶國有一位師父——”

  “我知道,他叫盤頭達多,是他要你走?”

  “當初我和他在一起修習小乘教,某一天我們在藏經樓里得到一本《德女問經》,這是一本大乘教的經典著作,當時我們看了都無法接受里面的觀點,現在我開悟了,由小乘而大乘,那種感受真?zhèn)是如井底之蛙跳出了井底終于看到原來還有一個這么大的天地!大乘的教義就是要讓眾生成佛,如今每當想起師父他還在那井底之下,我的心就如壓了一塊巨石一般,不找到他我心難安……”

  “找到他你還回來嗎?”

  “當然回來。”鳩摩羅什肯定地答復卑摩羅叉。

  “原來是這樣。”卑摩羅叉想想道,“我也替陛下他們松了一囗氣……羅什啊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對陛下來說是多么重要——他不能沒有你!如果這一次你又能猜對,連我都離不開你了。”

  鳩摩羅什說龜茲國不會打內戰(zhàn),不久后又被他猜中了——白震和休密陀去了長安,誰都知道他們是想請動長安的苻堅來攻打龜茲國。

  仿佛大戰(zhàn)在即,龜茲國中人心浮動,甚至連卑摩羅叉都坐不住了,他驚慌失措地來到伽藍寺對鳩摩羅什說:“苻堅就要來了,聽說他的軍隊十分兇殘,連和尚都要殺頭,羅什啊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鳩摩羅什不以為然道:“誰說苻堅要來了?”

  “不是你說的嗎?你說沒有內戰(zhàn)——這不,你又猜中了,是外戰(zhàn)!”

  鳩摩羅什道:“沒有內戰(zhàn)就非得有外戰(zhàn)嗎?好像你們都巴不得有戰(zhàn)爭才好。”

  “你是說連外戰(zhàn)也沒有?你可是金口玉言!這太好了!”卑摩羅叉有點喜出望外,“這是一個很好的消息,我得讓更多的人知道!”

  其時,龜茲國正人心惶惶,四處盛傳有戰(zhàn)事發(fā)生的消息,有的人甚至已經準備好舉家外出避難,F在,鳩摩羅什說沒有戰(zhàn)事,無疑是給了他們莫大的安慰,人們奔走相告,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龜茲城。

  白純覺得這樣還不夠,為了最大程度地穩(wěn)定民心,他讓鳩摩羅什在伽藍寺傳經講法,順帶安撫民心。龜茲一度混亂的局面很快就恢復正常,民眾開始安居樂業(yè)。

  白純很高興,所到之處,人們都在傳頌鳩摩羅什的無量功德。白純見了不勝感嘆道:“一個羅什竟然勝過百萬之師,他是我們龜茲國的福星。”

  閑話休題,卻說龜茲穩(wěn)定后,鳩摩羅什就要去完成他的夙愿了,正在他打點好行裝準備離開龜茲國之時,多年不見的盤頭達多竟然來到伽藍寺出現在鳩摩羅什的身前!

  鳩摩羅什大喜過望道:“師父啊,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莫非我們師徒皆有心靈感應?”

  盤頭達多道:“我在剡寶國得到你捎來的囗信,羅什哪,我正要問你,你急著要見我是為何事?”

  鳩摩羅什這才想起近段時間國王派出不少探子前往剡寶國,原來是幫他尋找?guī)煾浮?/p>

  “師父,還記得當初我們一起讀誦《德女問經》的事嗎?”

  “當然記得,”盤頭達多問道,“你就是為這個事把我叫來的?”

  “正是。”

  “那可是與我們所學教義背道而馳的異端邪說,羅什啊萬萬不可信!”

  鳩摩羅什道:“師父,那是我們當初的認識錯了,弟子現在已經開悟,正要與你一起分享。”

  “你開悟了?是走火入魔吧?小乘教乃是天下第一佛法,其它的都不足取!”

  鳩摩羅什也不與爭辯,張口便念道——

  “……爾時阿逸多菩薩摩訶薩復白佛言:世尊,此有德婆羅門女,曾住于世種何種善根?佛言:阿逸多!汝今當知,此有德女于過去世毗婆尸佛出現之時,已作女身,為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解其身上所著瓔珞,奉上彼佛而為供養(yǎng),尸棄如來出現之時,于其佛所問甚深義,以妙衣服而為供養(yǎng),在彼法中出家學道,修持梵行滿足千年……”

  鳩摩羅什誦完了經,就看著盤頭達多,等他的意見。

  盤頭達多面露冷笑,很不以為然道:“你研究大乘經得到什么高深的道理?竟這樣崇尚它!”

  “師父,大乘明凈高深,有法皆空:小乘偏狹,拘泥于名相。”鳩摩羅什扼要解釋。

  “你說一切空空,空已深入你的靈魂,這是何等可怕!那有拋棄法而愛空的?比如從前有一狂人:他要求一個紡織技藝高明的師傅織出一條極細的棉絲來。師傅窮其所技,織出一條細得不能再細的棉絲送給狂人。狂人仍嫌它太粗,要師傅再織。師傅很生氣地指著空中說:‘這就是你要的細絲。’狂人睜大了眼睛看看空中,什么也沒有,就說:‘我怎么看不見?,師傅說:‘這就是天下最細的棉絲,如我這樣優(yōu)秀的工匠都看不見,你怎么能看得見!’狂人大喜,賞賜他很多金錢……你說的空法,和那狂人何異?”

  鳩摩羅什深知盤頭達多研究小乘太久了,一時不容易改變過來,于是耐心引用比喻翻來覆去講解……

  …………

  鳩摩羅什旁征博引,深入淺出地引經據典,花費一個多月的時間,終于讓盤頭達多信服。

  盤頭達多開悟后嘆道:“大乘與小乘真是兩個天地啊,今天我能達到如此境界,全仗你的指引——羅什請受我一拜,你是我的師父!”

  鳩摩羅什見盤頭達多真要行拜師禮遂側身不受:“不……不能這樣……”

  “羅什啊,你是我大乘師,我是你小乘師。”盤頭多達喜悅地說。

  再說白震、休密陀在長安棲息之日,正值苻堅偃甲息兵,大力發(fā)展生產為一統(tǒng)中原而作準備之時。

  有一年,前秦國家大多數地區(qū)遭到大旱,為了同老百姓一起度過難關。苻堅下令減少自己的膳食,撤銷歌樂,后宮皇妃以下的宮女改換布衣,不再穿綾羅綢緞,文武百官也相應地減少俸祿,以示與民共休戚。同時還指令開發(fā)山上的礦產林木,解除限制河流湖泊漁業(yè)的禁令,使國家和老百姓共同分享。停止一切軍事行動,使人民獲得休養(yǎng)生息。由于苻堅的措施得力,雖然遭遇大旱,卻沒有引起大的饑荒災難。

  為了解決關中地區(qū)少雨易旱的問題,苻堅下令官府證調了豪富童仆三萬人,開發(fā)逕水上游,鑿山起堤,疏通溝渠,灌溉梯田和鹽堿地,使荒蕪了多年的田地又重新長出了五谷,老百姓深受其利。苻堅還親自耕作,他的夫人茍皇后也到近郊養(yǎng)蠶,以勸勉農民積極從事農業(yè)生產和絲織。苻堅又多次派遣使臣到各地巡視,撫恤孤寡老人。大災三年,苻堅考慮到農民欠收,就下令減免部分租稅,節(jié)約官府開支,適當降低官俸,并規(guī)定不是當務之急就不要征派徭役了。由于苻堅把發(fā)展農業(yè)作為基本的國策,前秦的經濟恢復很快,幾年后便出現了安定清平、豐衣足食的新氣象。史載,從長安到各州都,都修了通道驛亭,游人和商販沿途取給十分方便。老百姓有歌謠說:“長安大街,楊槐蔥蘢;下馳華車,上棲鸞鳳;英才云集,誨我百姓。”

  隨著經濟實力的恢復,苻堅在平定內亂之后,又接連征服了前涼、代國,使前秦獲得空前的強盛。這時苻堅也出現了奢侈的苗頭。接見群臣的大殿,掛起的簾幕皇宮檐梁以及車馬服飾等,也都用珍珠、寶石、美玉裝飾起來。尚書郎裴元略進諫說:我聽說堯帝和舜帝住的是茅草屋,周文王和周武王也都鄙視華麗的宮室。他們勤儉治國,所以才能夠使天下和平興盛了八百年。秦始皇追求享樂,窮極奢麗,結果未能傳到孫子就亡了國。希望陛下引以為戒,修建宮廷不必追求雕梁畫棟,要為天下廣施純樸的風尚,留下美好的風范。要以金玉為賤,以五谷為珍寶,體恤人民的疾苦。大力發(fā)展農業(yè)生產。除去那些無用的器皿,放棄那些難得的財貨。要發(fā)揚高尚的道德情操以勉勵淺薄的習俗,要興辦教育推廣德政以懷柔邊遠地區(qū)的民眾。這樣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yè),最終獲得天下統(tǒng)一……

  苻堅聽罷非常高興,于是下令撤去珠簾,并任命裴元略為諫議大夫。

  閑話少絮,言歸正傳,卻說苻堅為政清明、從善如流自有好的結果,不出數年就基本上統(tǒng)一了中國北方,如今國富兵強,只剩下地處東南一隅的東晉尚未征服,為此,苻堅耿耿于懷。建元十五年(379年),前秦攻克了東晉的前沿,俘虜了守將朱序。苻堅認為奪取東晉,統(tǒng)一天下的條件已經成熟,于是決定伐晉。

  建元十八年,苻堅在太極殿召見群臣說:“我從繼承大業(yè)以來,將近三十年了。四方大致平定,只有東南一角,尚沒有蒙受君王的教化。我粗略計算了一下兵力,能有九十七萬,我準備親率大軍東伐。你們以為如何?”

  面對苻堅的主張與發(fā)問,除秘書監(jiān)朱彤表示贊成外,其余大臣都紛紛反對,久議不決。苻堅很生氣地說:“罷、罷、罷,還是由我自己決斷好了。” 群臣退朝后,苻堅又留下弟弟苻融商議。

  苻融也不同意伐晉。他認為當時伐晉有三難:一是從星象看,天意不順;二是東晉在司馬氏的治理下上下安和,沒有災禍和挑釁行為,無隙可乘;三是本國多年征戰(zhàn),士卒疲憊,人民厭戰(zhàn)。再說被征服的鮮卑、羌、羯等貴族也未誠心臣服。然而,苻堅聽不進去。苻融又勸諫說:我們的意見不聽也可以,難道連丞相王猛臨終不可貪圖東晉的遺言也忘了嗎?此后,愛妾張夫人、太子也都勸苻堅不要伐晉。

  苻堅非常失望和煩惱,他想到自己多年來精勤治國,已擁兵百萬,資杖如山,為什么不可以乘統(tǒng)一北方的勝勢征服東晉呢?以致于夜睡不寧,食不甘味。

  其時,白震和休密陀轉眼已在長安棲居四載有余,這些年來,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前秦的動態(tài),可以說曠日持久的等待已經讓他們失去了耐心。正在此時,某日,久未露面的李統(tǒng)興突然來訪,他一進來就把門反扣上,然后神秘兮兮地對二位說:“好消息,好消息,二位的機會到了!”

  白震、休密陀問道:“什么好消息?”

  “二位難道沒聽說苻堅就要興師用兵了么?”

  白震一聽就很失望:“我還以為是什么好消息呢!苻堅要打的是東晉又不是發(fā)兵西域。”

  “而且還不能肯定,朝中持反對意見的有很多。”休密陀補充道。

  “他想而又不能打——這就是機會了!”李統(tǒng)興面露得意之色道。

  休密陀與白震面面相覷,再看著李統(tǒng)興:“你這話是何意?”

  李統(tǒng)興招手示意,休密陀、白震于是附耳近前聽李統(tǒng)興如此這般一番耳語,然后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并連連點頭稱贊。李統(tǒng)興的神態(tài)更加嚴肅認真起來:“此事至關要緊,萬萬不能走漏風聲。如果沒有別的想法,我們就可以分頭行動了。”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怎會走漏風聲呢?李老板盡管放心!”

  三人又作了一番商量后決定:除了白震仍在客棧,休密陀必須馬讓潛回龜茲國請同黨鄯善王彌真過來游說苻堅,李統(tǒng)興則著手布置長安這邊的工作。

  李統(tǒng)興的工作有二項:一是在市井散布童謠;一是找一個合適的人慫恿苻堅出兵龜茲國。李統(tǒng)興要找的人叫慕容垂,他認為在長安城里沒有誰比這個人更合適了。

  慕容垂,原名慕容霸,前燕王慕容皝第五子,慕容沖父親慕容俊的弟弟。少時頗有器度,身長七尺七寸,手垂過膝。

  永和十年(354年)四月,慕容俊稱帝,建號元璽,史稱前燕。慕容霸因訓練軍隊之時,座騎受驚而墜馬,進而折齒,更名為慕容垂。慕容垂被封為吳王,遷鎮(zhèn)信都。

  升平三年(359年)十二月,慕容俊病危,召慕容垂回鄴城(今河北臨漳西南)。升平四年(360年)正月,慕容俊病逝,太子慕容暐即位,慕容垂屢建奇功,卻備受打壓,遂謀生脫離前燕之意。公元369年十一月,慕容垂以打獵為由,微服出鄴,準備回故都龍城。到邯鄲時,卻出了意外,幼子慕容林向來不為慕容垂所寵愛,便向燕王告狀,慕容暐遂派精騎追擊。慕容垂走投無路,只好投奔苻堅。苻堅早有伐燕之意,但因忌憚慕容垂之威名,一直未成。如今聞慕容垂來歸,大喜,親自到郊外迎接,執(zhí)其手說:“天生賢杰,必相與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數也。要當與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還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國不失為子之孝,歸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慕容垂感謝地說:“羈旅之臣,免罪為幸。本邦之榮,非所敢望!”

  太和四年(369年)十一月,苻堅滅前燕,慕容垂隨苻堅入鄴,收集諸子,相對而哭。

  時苻堅已統(tǒng)一中國北方大部,而鮮卑人的勢力也逐漸增大,這引起了一些氐族貴族的不安,寧康二年(373年),有彗星出現,太史令張孟認為不詳,便對苻堅說:“彗起尾箕,而掃東井,此燕滅秦之象。”并勸苻堅誅殺慕容氏,苻堅未從。并以慕容暐為尚書,慕容垂為京兆尹,慕容沖為平陽太守。寧康二年(374年)十二月,也許是處于王猛或者苻氏重臣的授意,市井上謠言四起,說鮮卑人圖謀復國。甚至有人闖入明光殿大呼:“甲申乙酉,魚羊(魚羊即為鮮卑的鮮字)食人,悲哉無復遺。”!秘書監(jiān)朱肜、秘書侍郎略陽趙整等乘機請苻堅誅殺諸鮮卑人,但苻堅未聽,致使慕容垂又逃過一劫。慕容垂隨苻堅南征北戰(zhàn),如今大功告成,苻堅不僅未能兌現 “告成岱宗,然后還卿本邦” 的承諾,反而還惹群臣猜忌,差點丟了性命。每想及這些,心中隱隱作痛,遂萌生了恢復燕國的愿望,并與諸慕容子弟暗中共商復國大計,然后一起等待時機。

  建元十八年(382年),苻堅欲伐晉,這對慕容家族來說是個特好消息,因為一旦前秦戰(zhàn)敗,復國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可惜苻堅的計劃受到了極大的阻力。

  某日,慕容垂正為此而悶悶不樂,忽有一自稱叫李統(tǒng)興的商人來訪。這李統(tǒng)興似乎對慕容家族的心里了如指掌,這讓慕容垂吃驚不小。待李統(tǒng)興說他有辦法讓苻堅下定決心出兵伐晉時,他才放下心來。這位李統(tǒng)興果然是個非凡之人,對世事可謂洞若觀火,他出的計謀直擊苻堅的要害,慕容垂覺得可以一試……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卻說苻堅欲討伐晉卻受到家人的阻撓,恰在此時,長安城里的大街小巷突傳出一首童謠:苻堅伐晉,必得西域異人。

  童謠很快就傳到了苻堅耳里,苻堅也猜不透這童謠為何意。

  某日早朝當文武百官退去,最后卻有一人在大殿里久久不愿離去。苻堅一眼認出這人乃是慕容垂,便問道:“退朝了,慕容愛卿為何還不走?”

  慕容垂道:“有一事想告知陛下。”

  “何事為什么不能當眾說,非要等到退朝之后?”

  “此乃天機,除了能告訴陛下,不足與外人道。”

  苻堅來了興趣:“是何天機?”

  慕容垂道:“近觀天相,見西北方向有一明星特別明亮,臣早年對星相曾有研究……”

  苻堅催問到:“那顆明星是何兆頭?”

  “此明星乃是智慧星,也就是說在西北方向有一位智慧超群者,如果陛下能得到他,伐晉便是舉手之勞。”

  “西北方的智慧星……愛卿知道是誰嗎?”

  “臣不知,如果陛下能找到他,那就是天意——老天安排異人輔助陛下。”

  “是啊,你說的太有道理了……”苻堅深以為然地點頭。

  說來也巧,當夜苻堅爬上高樓觀看,果見西北方向有一顆星星十分明亮,一連數日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地,苻堅聯想到市井傳頌的那首童謠“苻堅伐晉,必得西域異人”……苻堅于是苦思冥想:這西域異人到底是誰呢?

  正在此時,有龜茲國鄯善王彌真來訪,他告訴苻堅,龜茲國的高僧鳩摩羅什甚是了得,他上知天意,下知人之前世今生……因有他,國王白純已經躲過了無數災難……如今龜茲國把他當成寶貝……

  苻堅聽了,私下里問慕容垂:“莫非童謠中說的‘西域異人’就是鳩摩羅什?”

  慕容垂道:“應當是的。”

  “為什么四年前白震說這個鳩摩羅什十分平庸?”

  慕容垂道:“當年白震一心想請你出兵,陛下只對鳩摩羅什感興趣,而對出兵之事一言不發(fā),他誤以為陛下害怕龜茲國有鳩摩羅什,所以才說出那番話來。”

  “原來如此!”苻堅恍然大悟道,“不是愛卿提醒,差點就誤我大事也!”

  慕容垂見苻堅動了心,趁勢道:“陛下的意思……”

  苻堅道:“我想如果要白純把鳩摩羅什送給我,想必他不會肯,我看還是派兵過去——愛卿,這事交給你去辦如何?”

  “萬萬不可!臣以為派呂興將軍最合適。”慕容垂深知自己的身份是外戚,即使苻堅同意,其他人也不會同意一個外人帶著一支龐大的軍隊離開長安遠征。慕容垂推辭可以避嫌疑,他在心下想,苻堅這樣說,或是在試探他也不一定。

  苻堅果有試探之意,他當即順水推舟同意了慕容垂的提議。

  太元七年(382年)九月,苻堅任命驍騎將軍呂光為使節(jié)率10萬大軍討伐西域。不想陽平公苻融卻提出異議:“西域荒遠,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遣兵征之,得不補失。今勞師十萬,臣竊惜之。”

  因“天機不可泄漏”,苻堅不好言明,只說:“今匈奴既平,易若摧朽,雖勞師遠役,可傳檄而定,化被昆山,垂芳千載,不亦美哉!”

  隨后又有大臣勸阻,但苻堅決心已定。

  太元八年(383年)正月,呂光自長安出發(fā),苻堅在建章宮為其送行,秘對呂光道:“……我為鳩摩羅什而伐西……西戎荒俗,非禮義之邦。羈縻之道,服而赦之,示以中國之威,導以王化之法,勿極武窮兵,過深殘掠……”末了又拉著呂光的手,鼓勵道:“君器相非常,必有大福,宜深保愛……若獲羅什,即馳驛送之,切記,切記。”

  浩浩大軍整裝待發(fā),一場因鳩摩羅什引起的戰(zhàn)爭已經無法避免。欲知這場戰(zhàn)爭如何慘烈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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