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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摩羅什傳奇 第三章:母子出家

  第三章:母子出家

  回頭說鳩摩羅什因心生憐憫,把一條項鏈送給小乞丐,豈料好心辦成了壞事,他不僅害了小乞丐,還害了桑什。

  事件發(fā)生后,仍然沒完沒了。

  這日,王后多娜來到國師府,她先去了鳩摩羅什母親房里,然后又來到他的書房,她說:“我可憐的羅什,這段時間你是怎么哪?”

  鳩摩羅什說:“我沒事,王后。”

  “還說沒事?你這沒精打采的樣子,誰都瞧得出來——是因為那條項鏈嗎?”

  “是,英明的王后。”鳩摩羅什點頭道。

  “為什么?對我們來說一條不值錢的小玩藝值得你那么惦記它?”多娜撫摸著鳩摩羅什的頭說。

  “我……我現(xiàn)在后悔把它給了那個要飯的……”

  鳩摩羅什說出了自已的內(nèi)心話,但在多娜那里卻被理解錯了,她說:“我知道哪——人都有這個毛病,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就特別留戀。你放心吧,只要它還在龜茲國,我會有辦法找到的。”

  “王后別找了,我、我真的不再想它了……”

  “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你怕麻煩我是嗎?沒關(guān)系,對我來說只是下一道命令的小事。”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還有什么意思?是因為少了個桑什?”多娜打斷鳩摩羅什的話,她似乎不愿意聽下去,“我今天正是為這事來的,你今后別再想她啦,宮里已經(jīng)給你安排了一個比她更好的。”

  多娜離去沒有多久,翠兒就來到鳩摩羅什的書房里。一見面她就對鳩摩羅什說:“我的主人,桑什對你好嗎?”

  鳩摩羅什點頭:“她對我很好!”

  “你知道她為什么對你好嗎?”

  “因為我是主人。”

  “你說對了一半,還有呢?”翠兒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看著羅什。

  “還有什么?”羅什反問。

  “你真是個聰明人,就算不知道都有辦法維護你的體面。好吧,你聽我說。做為奴仆我們就是草地上吃草的牲口,有些牲口不聽話,那它就會吃虧,多挨很多的鞭子——你說,桑什她敢對你不好嗎?我今天要告訴你的不是這個,我想說,桑什她不是一頭普通的牲口……”

  “什么叫不是普通的牲口?”鳩摩羅什不解地望著翠兒。

  “她是一頭成了精的牲口,她對主人好,不僅僅只是為了少挨鞭子,她還想出人頭地——”

  “出人頭地?”

  翠兒點頭:“是的。你知道嗎,宮里的主管原來不過是王后的仆人,她現(xiàn)在可風光了,在這個王宮里除了你們主子,誰敢不聽她的?桑什也是個聰明人,她看好了你,將來一旦你出將入相,她能不借光嗎?這就是她對你好的真正原因!可惜呀,她沒有這個命……我的主人,以后你就叫我翠兒吧,有事兒你盡管吩咐,我會比桑什對你更好!”

  鳩摩羅什道:“我沒有事兒吩咐,你是從中原那邊過來的——在中原你也是奴仆嗎?”

  翠兒道:“這是我的傷心事,就像傷疤一樣不能去揭的,可是你是我的主人,哪怕揭得血淋淋也是我該做的……中原沒有奴仆的說法,只有窮人,其實是一回事——在中原我家是窮人,五歲那年遇上大旱,為了救一家人的性命父母把我買給了商人,幾經(jīng)周折我就成了你們龜茲國的奴仆。”

  “你覺著這樣公平嗎?”

  “這有啥不公平?商人給錢,我父母賣女,沒有商人的錢全家會餓死。就算有點不公平,那也是我們家得罪了老天爺,他要懲罰我們。”

  “不,我說的是我們這樣對待奴仆你認為公平嗎?”

  翠兒認真地點頭:“很公平。就像草地上的牲口,它就該老老實實吃草長肉,長大后是宰是賣那都是主人的事。”

  “可是奴仆不是牲口,你和我一樣是有五官四肢的人……既然都是一樣,又同在這個世上活著,就該平等,不可以有那么大的差別。”

  翠兒道:“你提出來的問題那要讀書人才說得清,很復(fù)雜……我的主人,你小小年紀為何想到這些問題?”

  鳩摩羅什道:“不是我要去想它,是遇到了,一下子沒辦法繞過……”

  “哦,我的主人是遇上不順心的事了……能說出來嗎?”

  鳩摩羅什嘆氣道:“還不是為那條珍珠項鏈的事?……”

  “主人,你不要再惦念這個事了,王后說了,她會想辦法幫你找回來的。”

  鳩摩羅什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除了這樣,你還有什么意思?”

  鳩摩羅什道:“在我身上本是很平常的一件東西,可是在有些人眼里比兩條人命還重要……”

  “不是已經(jīng)說了嗎,你是公子,別人是奴仆,奴仆跟牲口一樣,兩條人命當然沒有公子的項鏈重要。”

  “我是說奴仆也可能變成主子,反過來他也會用相同的方法去對待別人——如此惡性循環(huán),你說要何日該了?”

  翠兒道:“奴仆變成主子,有這個可能嗎?”

  鳩摩羅什點頭:“有!我的祖先最早就是奴仆,他不滿意主子把他當牲口,然后他拿起刀子……他成了主子。”

  “主人,這話你可不能隨便到外面說,讓王后知道要怪罪我的……你知道嗎?家丑不可外揚……”翠兒很緊張地四處張望。

  “放心吧翠兒,我只是和你說說——這些日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人為什么這樣呢?就算草原上的猛獸殘忍,可它從不傷害同類,人為什么要這樣對待自已的同類呢?”

  “你的思想太深奧啦,我一個奴仆哪里懂得?我想你應(yīng)該去問夫人。”

  鳩摩羅什道:“我問過她啦,她不肯告訴我。”

  “夫人沒告訴你也許有她的理由,不過我認為你從小就這般聰明總是件好事兒……夫人不愿意告訴你,你應(yīng)該去書上找找,也許那上面有答案。”

  既然母親不愿解答,翠兒又無法解答,那就只能求助于書本了。羅什是個認真的孩子,自此,他一頭扎入浩如煙海的書之中……

  某日,鳩摩羅什在閱讀一本中原的漢文原書,書上有一句話赫然映入眼簾——人不為已,天誅地滅。鳩摩羅什一個激靈,頓覺有一股寒氣直透脊背……當他冷靜下來后恍然明白:近些日子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就在此處!

  是啊,人與猛獸無異,為了生存它必須對比自已弱小的動物大開殺戒;人又異于猛獸,因為他有智慧,知道把同類的所得據(jù)為已有比直接攫取更能事半功倍……于是歷史上各種罪惡滔天、喪盡天良、慘絕人寰的事情都是人做出來的……只要能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無所不盡其極……

  鳩摩羅什忽然記起某一天他和桑什在街上聽到有兩個人吵架,其中一人罵道:“你這個無恥之徒,簡直連牲畜不如!”現(xiàn)在鳩摩羅什明白了,他很想對那個人說:“喂——錯了,這不是罵,是表揚你的對手!”他進而又想到,如果野獸們相互對罵,最刻薄、最有殺傷力的話莫過于是:“你這個畜生簡直連人都不如!”

  答案找到了,但鳩摩羅什的心更難平靜了……他越來越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很邪惡、很恐怖,無論是國王還是百姓,誰都沒有絕對的安全,每一個人都生活在一觸即發(fā)的險境中……

  鳩摩羅什于是又迷茫了,為了找到方向,他再次潛入書海……國王抑或父親都希望鳩摩羅什長大后做官,因此,他能夠閱讀到的多是對治國有用的書籍。鳩摩羅什無論打開哪一本書,那上面不是朝代的更替就是戰(zhàn)爭,每一頁都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父親說過,這是歷代統(tǒng)治者必修的課目,鳩摩羅什這才明白,統(tǒng)治階級總是一代比一代殘暴,原來都是從這上面學到的!

  鳩摩羅什的痛苦和迷茫終于傳到耆婆的耳朵里,某一天她來到兒子的書房很痛心地說:“羅什,你為什么要想這些復(fù)雜的問題?”

  鳩摩羅什道:“娘,不是我要去想它,是這些問題自已跑到我跟前,然后再不讓步。”

  “我的孩子,你這些想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的?”

  “娘,桑嬤嬤和小乞丐死的時候我就在想了,當時我問過你,你沒有回答我的提問。”

  耆婆嘆氣道:“孩子,我不愿告訴你是因為你太小。過來人都說,人生最快樂的時光是童年,長大后就會有千愁萬苦馱在身上……娘只要讓你好好享受童年時光,不要去思考那些對大人來說都很頭痛的問題。沒想到你是那樣的放不開。”

  “娘啊,不是我放不開,是兒的前面堵了石頭,不搬開它教我如何過得去?我就是不明白一條項鏈為什么比兩條人命重要,不明白有的人為什么連野獸都不如……”

  “兒啊,娘今天就告訴你,那是因為人有雙重性格——除了人性還有魔性。”

  “那什么是人性、魔性?”

  “人性就是慈悲、友愛、同情和憐憫,比如你同情小乞丐和桑什,這便是人性;魔性就是貪婪、邪惡和殘暴,比如統(tǒng)治者總是只想到自已而把臣民當牲口,這就是魔性。”

  “娘,我發(fā)現(xiàn)老百姓有人性者居多,統(tǒng)治階級有魔性者居多,這又是為什么?”

  “老百姓活在最底層,飽嘗艱辛與苦難,徹心之痛讓他們保留了更多的人性;統(tǒng)治者養(yǎng)尊處優(yōu)、高高在上,他們除了不知道民間疾苦,還有他們的地位多是通過掠奪而來,為了長久地擁有既得利益,他們的人性漸漸流失,而魔性卻瘋狂滋長……貪婪令他們忽略了最重要一點——老天爺在造人的時候是讓他們平等的,這個事實可以從國王和乞丐同樣擁有五官、四肢這一點得到證明,當統(tǒng)治者的貪婪把百姓逼得走投無路時,下一輪的改朝換代就要開始了。”

  “娘,我知道了,上蒼要滅亡先讓其瘋狂。父親要孩兒看的書都是每一個朝代統(tǒng)治者們必修的課程,看那些書,學到的都是前一代統(tǒng)治者的殘暴和詭詐,這就像一種惡性循環(huán),長此下去這個世界豈不要變得更加邪惡和黑暗?娘,我想知道有沒有辦法改變這種狀況呢?”

  “有啊,我聰明的孩兒,上蒼在創(chuàng)造世界的時候早料到會有邪惡和黑暗,因此他同時也給了我們一盞明燈——那就是佛教!佛教能照亮黑暗,驅(qū)除心靈中的魔性,同時給這個世界以希望。”

  “娘,你天天念佛也是為了救世界?”

  “是的。世上的魔鬼有很多很多,靠娘一個人還遠遠不夠,救世要有很多人都來信佛。”

  “娘,我也要學佛,你教我好嗎?”

  耆婆撫摸著鳩摩羅什的頭說:“孩子,道理你明白了,你前面的攔路石已經(jīng)搬走,你還猶豫什么?往前去吧,好好享受你純真無瑕的童年……學佛的事今后有的是機會。”

  耆婆是過來人,知道一個人沒有童年那是一生最大的不幸與缺憾,鳩摩羅什少年早慧的狀況令她心痛,她囑咐翠兒要盡可能帶他去外面走走,不要整天待在書齋里。

  鳩摩羅什自從桑什死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外出了,一旦走出書房,走出國師府,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受。

  翠兒是中原農(nóng)家的女兒,很小就背負生活的重壓,要給家里放牛和扯豬草,她也迷戀大自然的風光,有時貪玩過分了會有牛偷吃莊稼或豬草不夠豬吃的事兒發(fā)生,這時候少不得要挨父母的打罵。那時,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不用做事每日游山玩水。現(xiàn)在她的愿望終于變?yōu)楝F(xiàn)實,她很高興,整天帶著鳩摩羅什留連于龜茲城郊外的曠野上……

  某日,主仆二人在西郊玩耍,忽而有其大無比的鳥兒從頭頂掠過……一只遠去,又接二連三有巨鳥過去。這些鳥都朝著一個方向而去……蘭天白云下有巨鳥飛過那是最有意境的,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把自已變成鳥兒的幻想。那些鳥兒朝著一個方向飛去,鳩摩羅什忍不住問翠兒:“那里是鳥兒的家嗎?”

  翠兒搖頭:“不是,現(xiàn)在還沒到鳥兒歸巢的時候。”

  “那它們都爭先恐后去那里干什么呢?”

  “不知道,但一定是有原因的。”

  此后,一連數(shù)次都看到巨鳥飛往那邊,于是那地方就變得令人神往。再后來,他們終于看到有人從那邊過來,翠兒上前打聽得知:鳥兒降落之地離他們不遠,一種去看究竟的沖動油然而生……

  這種沖動在主仆二人心里醞釀了很久,終于有一天翠兒對鳩摩羅什說:“主人,我們過去看看吧。”

  羅什早有此意:“行,聽你的。”

  他們一路前行,走了一段路看到有牧民從那邊過來,翠兒上前打聽:“喂,那邊有什么好看的?”

  一牧民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想看什么?”

  “我們剛剛看到有很多大鳥飛到那邊去了,它們是不是都降落在那里了?”

  “你們是沒事干吧,那地方?jīng)]啥看的。”另一牧民有點不耐煩,說完就只顧走路不再答理他們。

  “這些人心眼不正,他說沒好看的肯定值得一看!”翠兒繼續(xù)前行。

  前面出現(xiàn)一條峽谷,腳下的路也變得坎坷不平了。兩個人已經(jīng)很累,翠兒禁不住鳩摩羅什喊累,于是就坐了下來。這一坐把余下的精力全坐沒了,再起身時全身像散了架一般。翠兒抬頭望望,前面的道路彎彎曲曲,根本看不到頭……這時她打起了退堂鼓:“不知道還有多遠,今天不早了,我們改天過來吧。”

  鳩摩羅什也不想走了,心里巴不得翠兒取消這次行動。

  這“改天過來”一改就是半年多,次年春天耆婆發(fā)起了每年一次的郊游,翠兒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去了卻一樁心愿。

  這一次出行有宮車仆從十數(shù)人,翠兒、羅什跟著隊伍緩緩前行……都說外出觀光難逃一個規(guī)律:對某一景觀而言,不去會遺憾一輩子;去了,會一輩子遺憾——因為再美的景色都會低于人們的預(yù)期。

  過了上次他們來過的峽谷,前面別有天地,出現(xiàn)一個大草場,這一發(fā)現(xiàn)算是給了羅什和翠兒一個驚喜,二人的心情也為之一振。

  下車后,翠兒拉著鳩摩羅什的手走在最前面,在未進入草地時,也有幾個從那邊回來的牧民,翠兒想向他們打聽在這里聚集的是什么鳥,沒想到對方回答的除了沉默還有白眼……

  鳩摩羅什見翠兒要生氣的樣子,就勸道:“不用問他們了,已經(jīng)在前,沒幾步路就能看到。”

  走到峽谷盡頭,他們看到了一個很大的草場,同時也看到了很壯觀的一幕——草地上,數(shù)以百計的巨鳥正在你死我活地爭奪著什么……

  見到這場面主仆兩人都很興奮,翠兒像愉快的小鹿蹦跳著奔跑在前面……緊隨其后的鳩摩羅什在奔跑途中感到腳下不時有硬硬的東西,在快要接近鳥群之際,羅什想著應(yīng)該撿點什么東西驅(qū)趕它們,正好腳下又踩到了硬東西。他估計是石子一類的物件,彎腰撿起竟是一根人骨頭……也就在此時,跑在前面的翠兒一聲尖叫,然后扔下他一路狂奔著逃跑……

  鳩摩羅什愣了片刻,很快他也明白翠兒為什么逃跑——原來那數(shù)百只巨鳥正在爭食幾具尸體……那血淋淋的場面把鳩摩羅什驚呆了,稍后他又發(fā)現(xiàn),這個大草場遍地都是骷髏、白骨……這是鳩摩羅什平生頭一次接觸死亡,而且場面是那樣的浩大,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其震憾的程度可以想像,更何況鳩摩羅什還是個才七歲的孩子,以至母親在喊他都沒有聽到……

  鳩摩羅什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只記得到了車上有人一個勁問他:“羅什,你嚇著了吧?”

  鳩摩羅什是受了驚嚇,但更多的是一種意外的收獲,對他來說,他發(fā)現(xiàn)這個死亡場面就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寶藏,里面包含了很多很多……   曾經(jīng),鳩摩羅什也接觸過死亡,但那是聽別人說,更多的是在書頁上。這樣的接觸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感覺,死亡那是別人的事,與自已無關(guān)。這一次他很直觀地感受到了也明白了:人是要死的,也包括自已——這是他的第一大發(fā)現(xiàn)。

  人如果沒有自已切身的感受,是很難理解別人痛苦的。鳩摩羅什由此想到閱覽史書時看到的那些歷經(jīng)苦難的開國君王都無不以建立一個公平正義的王朝為已任……但是,所有的王朝都逃不脫滅亡的宿命,其原因正是他們的后代都高高在上,不知道民間的疾苦——這是他的第二大發(fā)現(xiàn)。

  人早晚要死,一旦明白了這個道理,當欺凌與壓迫超越了承受底線,任何人都會爆發(fā)、都會豁出性命反抗,直至把統(tǒng)治者推翻……歷史正是用這個規(guī)律貫穿著古往今來……

  最后,鳩摩羅什想到了:生命是那樣短暫,以至稍縱即逝,如果不抓住這有限的時間做出一些事情,一旦老之將至仍一事無成,這樣的活著與螻蟻何異?

  就在鳩摩羅什為出家作準備之際,翠兒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他施舍給那位小乞丐的項鏈找到了。

  第二天王后多娜來到國師府,她先在耆婆房里待了一會,再來到書房,又親自把項鏈掛到鳩摩羅什的脖子上,然后摸著他的頭說:“羅什,東西給你找回來了,別再弄丟了。”

  多娜走后,翠兒走進來又把項鏈從鳩摩羅什脖子上取下來,愛不釋手地反復(fù)打量、稱贊:“真是個好東西,我從來沒有見過……聽說它來自洞庭湖,那里離我的家鄉(xiāng)很遠,我的家鄉(xiāng)為何就沒有呢?”

  鳩摩羅什說:“它是長在水里的,你的家鄉(xiāng)多是山地當然沒有。翠兒,我想知道,王后是如何找到的呢?”

  “不知道……主人,只要東西能回來,你管她是怎么找到的!”翠兒說著,又把項鏈掛回鳩摩羅什的脖子。

  鳩摩羅什撫摸著這條離開自已一段時間的飾物,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這失而復(fù)得的背后是否也發(fā)生過悲劇?他于是吩咐翠兒:“你還是幫我打聽一下吧,過了這么長的時間還能找到,你不認為這是個奇跡嗎?”

  翠兒領(lǐng)命去打聽,沒多久就有了結(jié)果。她向鳩摩羅什稟報道:“主人,真讓你說對了,這個事還真有點奇——還記得那天我們?nèi)サ哪莻有很多死人的地方嗎?”

  鳩摩羅什不解地:“這跟我的項鏈有什么關(guān)系?”

  翠兒道:“當然有關(guān)系,那里是龜茲國最大的天葬場,每當人死就會招來很多的禿鷲——你知道嗎?那些大鳥就是禿鷲,專門吃死尸的那一種——”

  鳩摩羅什有點急了,他打斷翠兒的話道:“你就別說禿鷲了,那個天葬場到底跟我的項鏈有啥關(guān)系?”

  翠兒看著鳩摩羅什,停頓片刻才慢吞吞地說:“那天天葬場有十三具尸體……他們是一家子……”

  鳩摩羅什吃驚地:“一家十三囗都死了?他們是怎么死的?”

  翠兒道:“他們犯了罪,被滿門抄斬……”

  翠兒的話說到此處,鳩摩羅什已經(jīng)猜出幾分了,但他還是要問下去:“他們犯了什么罪?”

  “主人,你就不要再問下去了……好不好……”翠兒為難地看著鳩摩羅什。

  “為什么不能讓我知道?”

  “本來王后是準備告訴你的,是夫人說你膽子小擔當不起怕驚嚇……所以她讓宮里的主管下達命令,這事一定要瞞著你,誰說出去就拿誰問罪……主人,你就別問我了好不好?”

  “翠兒……”鳩摩羅什心情沉重地,“其實你不說我已經(jīng)知道了,那一家子是在城里開當鋪的,他們收了小乞丐的項鏈……當?shù)弥楁湹膩睚埲ッ}后因怕事兒敗露就把小乞丐殺了……再后來,王后又把當鋪一家殺了!你說,是不是這回事?”

  “你……你知道得這么清楚,是……是聽誰說的?”

  鳩摩羅什道:“沒有人和我說過這事,就憑你剛才說的話能猜得出來。”

  翠兒大驚失色地撐自已嘴巴:“我該死,我瞎說……”

  鳩摩羅什驚恐的樣子,就說:“你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是聽你說的。”

  翠兒雖然松了囗氣,但仍有幾分不放心:“主人,你可千萬不要到外面說,如果讓宮里的人知道,我的小命就完了。”

  鳩摩羅什很內(nèi)疚地說:“為一條小小的項鏈已經(jīng)死了那么多人,我還能忍心再讓你去死?……”

  翠兒總算放下心來:“我就知道主人的心腸好……只是你也不用難過,那位當鋪老板他是罪有應(yīng)得,殺了人就該償命,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鳩摩羅什哽咽道:“那位老板我不同情,我同情的是他的家人,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何要連累到他無辜的家人呢?”

  翠兒道:“這事我也覺得不合理,可龜茲國的法規(guī)是這樣的……主人,你傷心的樣子很讓我不安,夫人說的沒錯,你的心太善了,我真的很后悔告訴你。”

  “你不說我遲早也會知道,城里那么多人,能堵住他們的嘴嗎?說起來全是我的錯,我干嗎要把項鏈給那位乞丐呢?”鳩摩羅什說著說著眼淚就奪眶而出。

  “主人不要如此自責,你的初衷也是一片好意,至于變成后來這個樣子,我看那是天意,天要他們死,誰能改變?”

  “你不用勸了,這事與你無關(guān),我自已的事我會處理好的。翠兒,你下去吧。”

  翠兒走后,鳩摩羅什把自已關(guān)在書房里,一邊流淚一邊用鐵錘把項鏈搗成粉末,然后再扔到茅廁里?v如此,他還是不能原諒自已。

  次日,翠兒見鳩摩羅什雙眼紅腫,她嚇壞了:“主人啊,你這個樣子叫我如何向王后、夫人她們交代?一旦有人過問,我罪責難逃。”

  鳩摩羅什道:“對不起翠兒,我也知道會連累到你,可是我沒辦法管住自已……你說,要怎樣才好呢?”

  翠兒想了想道:“你這樣折磨自已也沒有用,反正他們已經(jīng)死了。我這里有個辦法,主人可去蘇巴什做一堂法事,請和尚超度他們的亡靈……這些人在世上也是受罪,讓他們進入極樂世界,還會感謝你呢!”

  鳩摩羅什道:“哦,這確實是個好辦法,那就加緊去辦吧!”

  翠兒面露難色道:“可是……”

  “可是什么?”鳩摩羅什問道。

  翠兒道:“那得很多錢啊……”

  鳩摩羅什松了囗氣:“這是小事,不管多少錢我找娘去要。”

  翠兒急得哭了:“主人,萬萬不可……如果夫人問起,……”

  鳩摩羅什胸有成竹道:“你不用擔心,我會有辦法。”

  “主人有什么辦法?夫人肯定要問到你是如何知道開當鋪那一家子……”

  “等拿到錢你只管去辦就行了,我只言半語都不會提到那家人,就跟娘說要超度桑什和那位小乞丐。”

  翠兒破涕為笑道:“主人,你真是太聰明了!你放心,這事兒我一定幫你辦好。”

  翌日一早,鳩摩羅什去到那邊沒有見到母親,屋里的仆役告他,母親到外頭辦事去了,要到中午才能回來。

  中午,鳩摩羅什來到母親房里,沒想到平時白天很少在家的父親正在逗弟弟玩。鳩摩羅炎一見兒子進來就問:“羅什,我正要問你,最近都在讀些什么書?”

  鳩摩羅什道:“父親,孩兒按你的旨意正在讀《易經(jīng)》。”

  鳩摩羅炎滿意地點頭:“這本書值得一讀,長大后你會明白。”

  “父親,娘呢?”鳩摩羅什心不在此,沒見到母親他忍不住問道。

  “她呀,這些日子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整天忙個不住,也不知道在忙活啥——你看,連你弟弟她都不管了!哦,你找她有什么事?”

  鳩摩羅什搖頭:“沒、沒事,就過來看看她。父親,我過去了。”

  “你走吧,等她回來我會告訴她。”鳩摩羅炎繼續(xù)逗弄弗沙提婆。

  鳩摩羅什回到書房沒多久,耆婆就過來找他:“羅什,聽你父親說你剛?cè)ミ^我房里——如果沒記錯,平常你很少這樣,會不會是有事兒找我?”

  “娘,孩兒確實是有事找你……近些天孩兒心里很難寧靜,晚上老是夢到桑什還有那位小乞丐……翠兒說,那是冤業(yè)的亡靈在作祟,如果請?zhí)K巴什的僧人做一場法事超度那些冤魂,孩兒就沒事了。”

  耆婆道:“哦,我的羅什真是個很有慈悲心的孩子……娘這就告訴你——今晚你就不會再夢到他們啦。”

  鳩摩羅什道:“娘,孩兒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孩子,是這樣的——近些日子娘跟你一樣的不安,常常夢到他們,這兩天娘在蘇巴什請達摩瞿沙超度——不光是你說的桑什和小乞丐,還有那天我們在天葬場見到的亡靈也一并超度了。”

  鳩摩羅什如釋重負地:“娘,你真好。”

  耆婆嘆氣道:“娘……不好……羅什,娘正要問你,如果娘不在家里,你會想娘嗎?”

  “嗯……娘,你是不是要到哪里去。”

  耆婆有幾分驚慌地:“沒……沒有,羅什你長大了,其實娘在不在都一樣,這世界上有好多人從一生下來就沒見過娘……”

  “娘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空f話怪怪的……”

  “哦,沒什么,娘只是隨便說說。你還看你的書吧,娘有事走了。”

  耆婆前腳一出門,翠兒就從后門進入書房:“主人,夫人答應(yīng)給錢了?”

  “這事不用你操心,我娘已經(jīng)超度他們了。”鳩摩羅什于是將詳情說了一遍。

  “還是夫人想得周到,看來我是瞎操心了。”翠兒松了囗氣,“主人還有什么吩咐嗎?”

  鳩摩羅什道:“沒什么。只是……我覺得我娘這些日子有點怪怪的味道,今天還特意對我說不要想她,好多人從生下來就沒見過娘……”

  “主人,夫人說這話不是告訴你她要離開你吧?”

  “是的,我也是這樣想。”

  翠兒道:“大家都說夫人自那天從天葬場回來,人就變了,還對一些相好的人說她要出家,莫非這都是真的?”

  鳩摩羅什吃驚道:“我娘她真要出家嗎?”

  翠兒點頭:“有這個可能,沒準她已經(jīng)確定了日期。主人,如果夫人出家,你怎么辦呢?”

  鳩摩羅什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翠兒看著鳩摩羅什,然后搖頭嘆氣:“唉——造業(yè)啊,你和弗沙提婆都這么小……真是想不通,夫人她放著現(xiàn)成的榮華富貴不要,偏要去過那種晨鐘暮鼓的清苦日子……”

  “那是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吧,記得我娘說過,活著的目的是為了快樂,與窮沒有太多的關(guān)系。”

  “是嗎?你想得通就好,我正擔心你接受不了呢,這下我放心了。”

  得知母親要出家,鳩摩羅什就有了自已的打算,他的打算當然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鳩摩羅什已經(jīng)猜測母親很快就會走,很有可能是在最近的某一個晚上……為了能讓自已的愿望順利實現(xiàn),從即日開始,他就打起精神,用心留意母親的行動……

  鳩摩羅什的分析很準確,當晚,他的父親回來了,如在過去,父母房里的燈光會早早熄滅。這天晚上的情況不同,很晚了,父母房里的燈不僅未熄,而且不時傳來他們說話的聲音。鳩摩羅什不敢偷懶,他穿好衣服從床上起來去到父母房外——原來母親正在向父親攤牌,陳述她出家的理由……最后,父親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同意她出家。父親也想知道她的出家日期,但母親沒有告訴他。鳩摩羅什預(yù)感到母親的行動就在今晚,他回到自己房里收拾行李,可是一些平時喜歡的衣服不知翠兒放哪里了,也不敢叫她起來幫他尋找。人一急就越易慌張,本打算隨便拿幾件衣服,這時他聽到那邊屋里傳來開門聲。鳩摩羅什腦子里立即有了反應(yīng)——是母親出門了!

  鳩摩羅什再次來到父母房外,房里除了父親地動山搖的鼾聲,母親早不在了!想起剛才的開門聲,他估計母親離開沒有多遠,他一路狂奔——還好,黑暗中,他看到前面有一個人影正朝西北方向走。那人影走得很快,鳩摩羅什怕驚動別人也不敢叫喊,只能舍了命地追趕……

  出了城來到郊外,鳩摩羅什終于累了,于是大聲喊叫:“娘,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人果然是耆婆,見鳩摩羅什追來了,很是意外:“羅什,不好好在屋里睡覺,出來干什么?”

  鳩摩羅什走近,緊緊地抓住耆婆的衣衫道:“娘,我走累了,你別走,讓我歇息一會好嗎?”

  耆婆停了下來撫摸著羅什的頭問道:“羅什你要對娘講真話——是不是你爹要你來的?”

  鳩摩羅什喘氣過來,搖搖頭:“爹不知道你出來,他在房里睡覺,是我自己出來的。”

  “你爹起來不見你他會急的,你還是回家去吧。”

  鳩摩羅什搖頭:“爹不會急,明天他會在書房里見到我留給他的留言。”

  耆婆吃驚地:“聽你的囗氣你知道我要去哪里了?”

  鳩摩羅什點頭:“是……就算不知道也要跟你走!娘,求求你不要甩我。”

  耆婆嘆氣道:“既然你都知道娘就不多說了,羅什你還小,去寺院里學佛是要吃很多苦的。”

  “我知道。娘說過,佛是一盞明燈,在沒有見到它之前,會有一段很長的黑暗……娘啊,孩兒不能一輩子在深淵中掙扎,在黑暗中爬行,為了找到光明,吃再多苦我也不怕!”

  耆婆終于被鳩摩羅什的誠心感動了,她說:“羅什,你有這樣的決心,娘不同意就是娘的不是了……時間不早了,我們上路吧。”

  見母親同意了,鳩摩羅什滿心的歡喜,一時也不覺累了。走了一段,他問到:“娘,我們?nèi)ツ,真要?a href="/remen/tianzhu.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天竺國嗎?”

  鳩摩羅什連她要去哪里都知道,估計他在房外聽了很久,耆婆有點難為情地:“噢……要走就走遠點,離家太近怕你爹常來糾纏。”

  鳩摩羅什道:“太遙遠了……孩兒雖然有決心,只是那里也不見得很安全,爹會去那里找你的。”

  “羅什,你說我們該去哪里?”

  “書上有句話,說最危險的地方才安全,我看就在龜茲國找個寺院,爹絕對不會想到。”

  耆婆想了想:“你這話有點道理,那我們就在龜茲國吧。”

  母子二人向西方走到天亮,然后找了個僻靜處吃了干糧又繼續(xù)前行。其時龜茲國除了蘇巴什之外,還有三座尼寺,阿麗藍干寺、輪若藍干寺、阿麗跋監(jiān)寺。耆婆知道,蘇巴什是不能去的,那里的僧人多與鳩摩羅炎熟,特別是大和尚達摩瞿沙與他是莫逆之交。最后,耆婆選定了阿麗監(jiān)寺為出家修行的首站。

  阿麗監(jiān)寺在蔥嶺南麓,寺內(nèi)有一百八十多位比丘尼,香火較之蘇巴什冷靜了不少,來此朝圣的多為平民,王宮貴族很少來到這里,自然少了有熟人來驚擾的煩惱,是個最理想的修行之地。母子倆在這個沒有人認識的寺院里住下來,幾個月后就剃度了。

  此處按下耆婆不表,卻說鳩摩羅什剃度后跟老尼佛圓舌彌學佛,學的是小乘教。此教的教義認為,大凡世間的凡夫俗子,多因貪、愛而生煩惱,小乘佛教要求即生斷除自己的煩惱,以追求個人的自我解脫,從了生死出發(fā),以離貪愛為根本,以滅盡身智為究竟。此教義正好適合早慧的鳩摩羅什。

  佛圓舌彌是個嚴厲而有耐心的老比丘尼,寺院里讓她帶鳩摩羅什修行是有考慮的,乃是擔心一個才七歲的稚童很難安下心來學那些枯燥無味的經(jīng)文。佛圓舌彌剛帶鳩摩羅什時,也認為要教好這個孩子得下一番苦功。

  小乘佛教總的傾向是“法有我無”,即只否定人我的實在性,而不否定法我的實在性。主要在宣說‘我空法有’,觀四諦之理,證阿羅漢果,以期歸于無余涅槃,達到斷盡三界煩惱,超脫生死輪回之境界。

  耆婆隨著比丘尼們?nèi)ゴ蟮钫b念經(jīng)文了。鳩摩羅什則來到佛圓舌彌的佛堂學佛經(jīng)

  佛圓舌彌看到鳩摩羅什實在太小了,就說:“學佛要有耐性,不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萬事開頭難,為師先教你最簡單的,我這里有十個偈子,你慢慢跟我學,十天不行就二十天,二十天不行就一年,總之你要靜下心來,有了這第一步,以后的事就好辦了。”

  佛圓舌彌先教第一個偈子“不生亦不滅”,她怕鳩摩羅什記不住,反反復(fù)復(fù)就那一句,因初來乍到,鳩摩羅什也只好耐著性子跟著念。二個時辰過去,寺院里有點事情來找佛圓舌彌,她把經(jīng)書放在案頭就出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佛圓舌彌回來見鳩摩羅什捧著她的經(jīng)書在念,就問他:“你識字?”

  鳩摩羅什點頭:“識。”

  佛圓舌彌又問:“意義你理解么?”

  鳩摩羅什點頭:“正如師父所言,這些偈子是最簡單的,都很低淺,易懂。”

  佛圓舌彌不信,要鳩摩羅什解釋第一句,羅什就照辦了。佛舌圓彌嘆道:“還好,我收下的不是個傻子,看來學懂這些偈子十天時間夠了。也好,今天教你第二首。”

  鳩摩羅什道:“不用教這些了,師父教我新的吧。”

  佛圓舌彌不悅道:“后面的還沒開始教怎說就不教了?”

  鳩摩羅什道:“師父,這十個偈子我都會了。”

  佛圓舌彌道:“如果不會,教我如何罰你?!”

  “師父想怎樣罰都行。”

  佛圓舌彌生氣了:“好吧,你先把這十個偈子都背出來,背不出我撕你嘴巴!”

  鳩摩羅什也不多說,張囗就背了起來:

  “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

  能說是因緣,善滅諸戲論。我稽首禮佛,諸說中第一。

  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

  如諸法自性,不在于緣中。以無自性故,他性亦復(fù)無。

  因緣次第緣,緣緣增上緣。四緣生諸法,更無第五緣。

  果為從緣生,為從非緣生。是緣為有果,是緣為無果。

  因是法生果,是法名為緣。若是果未生,何不名非緣。

  果先于緣中,有無俱不可。先無為誰緣,先有何用緣。

  若果非有生,亦復(fù)非無生。亦非有無生,何得言有緣。

  果若未生時,則不應(yīng)有滅。滅法何能緣,故無次第緣。

  佛圓舌彌先是吃驚,后見他背得滾瓜爛熟,臉孔上便顯出不屑之色,等他背完了就說:“羅什,我問你,這些偈子你跟誰學的?”

  鳩摩羅什道:“我跟師父你學的。”

  佛圓舌彌板起面孔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再說一遍——這十個偈子你跟誰學會的?”

  鳩摩羅什見師父的樣子很嚴肅,心里就慌了神:“我……我跟師父學、學的……”

  佛圓舌彌冷笑道:“心虛了吧——你!我警告你,現(xiàn)在說真話還來得及——你到底是什么時候?qū)W會的偈子?”

  鳩摩羅什道:“師父,徒兒真的是剛剛才學的。”

  佛圓舌彌生氣道:“好吧,你還嘴硬,待我查實了再回頭找你算賬!”

  吃飯時間,佛圓舌彌讓廚房里把齋飯帶到佛堂,囑咐鳩摩羅什不得離開,她自己則來到飯?zhí)美镉?a href="/remen/yishi.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意識地和耆婆坐到一起。耆婆少不得要問道:“佛圓舌彌師父,我兒子還聽話吧?”

  佛圓舌彌道:“還不錯,我正想問起,羅什在家里可識字?”耆婆道:“識得一些。”

  “可學過一些經(jīng)書?”

  耆婆道:“不曾。”

  佛圓舌彌道:“耆婆師是念佛的,何不教育他?”

  耆婆道:“有兩個原因不曾讓他學佛,一是他父親希望他長大后做官,教他讀文武經(jīng)史一類的書籍;其二,他沒多大我就生了第二個孩子,也沒有時間去教他。怎么突然問這些……?”

  “哦,沒什么,我只是隨便問問,有識字的基礎(chǔ)是個好事,對學佛有幫助。”

  佛圓舌彌雖然相信耆婆不會說謊,但她仍然無法想象鳩摩羅什有那樣超凡的記憶力,雖然她也聽說過有“過目成誦”的人,但那都是在書上或傳說中,現(xiàn)實世界里還沒見過。

  次日,佛圓舌彌有意挑了一本初學者很少接觸的經(jīng)書,她念了一遍后問羅什:“我已經(jīng)念過一遍了,記住了嗎?”

  鳩摩羅什搖頭:“不記得。”

  佛圓舌彌道:“你不是記性好嗎,為何稍難一點就不行了?”鳩摩羅什道:“剛才師父念得太快,徒兒沒聽清楚。”

  佛圓舌彌把經(jīng)書遞給羅什:“你能識字,我給你兩天時間把這前面的幾段記熟。”

  佛圓舌彌把事情交代完后就不管了。

  下午時分,佛圓舌彌來到佛堂見鳩摩羅什在玩手指頭,她很生氣地說:“羅什,你不好好用功卻在這里玩耍,明天如果背不了,當心我揭你的皮!”

  “師父,徒兒早就背得了,不信我背給你聽。”鳩摩羅什說著把經(jīng)書還給佛圓舌彌就背了起來——

  云何世間第一法?何故言世間第一法?世間第一法何等聲?當言欲界聲耶?色界聲耶?無色界界聲耶?

  ……

  佛圓舌彌驚呆了,這樣的人她只聽人說過,那是中原三國爭雄時期有一個叫張松的有這種超凡記憶,想不到今天總算見識了,而且還是自已的徒兒!佛圓舌彌有點喜出望外,但是為了不叫他驕傲,她抑制住內(nèi)心的喜悅道:“羅什,你記性不錯,但你不可因此而不用功。佛教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內(nèi)容可謂浩如煙海。就說你剛才背會的內(nèi)容,其教義估計你也不是全懂。是這樣嗎?”

  “是,師父。”

  佛圓舌彌道:“從明天開始,你盡你最大的能力背誦,背完了為師再給你講解教義。”

  “是,師父。”

  次日一早,鳩摩羅什來到佛堂開始背偈子。從早到晚,竟然誦念了一千個偈子——每個偈子是三十二個字,共三萬二千字。

  這種速度確確實實令佛圓舌彌難以置信,她認為這是第一天用功過猛的原因,于是她把幾卷經(jīng)書交給鳩摩羅什,隨后吩咐道:“如此實是太快,凡事不可操之過急,以后可放慢一點,方可以持續(xù)。這里有幾卷經(jīng)書你用三個月背熟就很快了,然后我再來為你講解要義。”

  鳩摩羅什從佛圓舌彌手里接過經(jīng)書:“明白了,師父。”

  又過了一個月有許,一日佛圓舌彌聽說鳩摩羅什念經(jīng)不太用功了,就來到佛堂看究竟,果見鳩摩羅什爬在地上玩螞蟻。她生氣地責備道:“羅什你在干嘛?經(jīng)書背到哪一段了?我早說過你會堅持不下去的,沒想到還真是應(yīng)驗了我的推測!”

  鳩摩羅什道:“師父,你給我的那兒卷經(jīng)書不用半個月徒兒就全背會了,沒事干你讓干嘛呢!”

  佛圓舌彌不敢相信,從中抽了幾段較難記的,她念了頭一句,鳩摩羅什張嘴便來——

  ………

  佛圓舌彌聽得呆了,隨之又考了幾段,鳩摩羅什都是對答如流。佛圓舌彌驚喜不已,于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教他。

  如此一年過去了,又從藏經(jīng)樓里取了不少經(jīng)書讓鳩摩羅什去讀。某日,佛圓舌彌把鳩摩羅什叫到跟前,語重心長道:“羅什……你真是太神奇了!我總算明白書上面的‘過目不忘’并非空穴來風。從明兒開始,我就要向你講解教義了……我想,以你的聰明,要不了多長時間也能全部理解。”

  鳩摩羅什道:“師父說的極是,徒兒背會的這些佛經(jīng),大多能理解,不理解的都歸納了——師父不用等到明天,徒兒現(xiàn)在就想向師父請教。”

  佛圓舌彌想了想道:“好吧,有什么不懂你說。”

  “晝夜定心意,六年得羅漢……師父,這段話的意思是不是只要專心研究佛經(jīng)、弘揚佛法,六年后我就能成為羅漢?”

  佛圓舌彌道:“世間第一法,智人愛恭敬。無慚色無義,最后說思品。以你的悟性哪用六年,三年你就能成羅漢。”

  鳩摩羅什所讀經(jīng)書中,凡屬于不懂的,都是一些無法從字面理解的佛學典故,不出數(shù)日,佛圓舌彌就一一解答了。最后,佛圓舌彌問他還有什么不懂的。鳩摩羅什想了想道:“師父說三年就能成羅漢,如今徒兒所念之經(jīng)也不算少,可是除了會誦之外,似乎沒有所獲。”

  佛圓舌彌道:“是嗎?要回答你的問題,我這里有一段現(xiàn)成的經(jīng)文,你聽好了——

  鳩摩羅什聽后如醍醐灌頂,喜道:“師父,我明白了,這個故事太神了,徒兒聽了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不知它是哪本佛書上的?”

  佛圓舌彌搖頭:“我也不知道是哪本佛書上的。”

  “是師父聽別人講的?”

  佛圓舌彌點頭:“羅什,你真是個有悟性的人,當年我誠心修行十來年才有你今天這樣的修行,是我的師父給我講了這個故事開悟的。”

  “師父,我明白了……徒兒要請教你,我下一步該如何走呢?”

  佛圓舌彌道:“當然是深入經(jīng)藏。”

  “不知師父要徒兒讀什么樣的經(jīng)書?”

  佛圓舌彌避開鳩摩羅什的目光眼睛看著別處,很久才說:“羅什,出家人不打誑言,實不相瞞,我這一輩子所學的經(jīng)書都教你了……”

  鳩摩羅什很吃驚地:“我聽娘說佛教是一門廣大無邊的大學問,難道只有這一點點內(nèi)容?”

  佛圓舌彌道:“不……佛學確實是博大精深,浩如煙海,只是我才疏學淺……”

  “我聽說這寺里數(shù)師父造詣最深,怎么說是才疏學淺呢?”

  佛圓舌彌嘆氣道:“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充霸王,我也只是比她們略多知一二而已……”

  鳩摩羅什急了:“沒有佛經(jīng)可念,教徒兒如何成羅漢呢?”

  佛圓舌彌道:“不是沒有經(jīng)書可讀,是我不懂……羅什你自己識字,對佛教的要義也知道不少,寺里有座藏經(jīng)樓,哪天我跟佛慧師說一聲,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去看經(jīng)書了。”

  此時的鳩摩羅什剛剛?cè)腴T,對佛經(jīng)充滿了好奇和向往,他對佛圓舌彌說:“師父,你現(xiàn)在就去跟那里的師父說一聲,沒事干真的很難受。”

  佛圓舌彌愛憐地撫摸著鳩摩羅什的頭:“好,我這就去,難得你有這樣的興趣。”

  藏經(jīng)樓在寺院后面,是一棟磚木結(jié)構(gòu)的二層樓房。這天,鳩摩羅什第一次來到這里,六十開外的老比丘尼佛慧用懷疑的目光打量鳩摩羅什:“聽佛圓舌彌師父說你要來看經(jīng)書——你是來看看熱鬧,還是真來看書?”

  “這里沒有什么熱鬧可看,我是來看經(jīng)書的。”鳩摩羅什認真道。

  佛慧仍不相信道:“這里的經(jīng)書很少有人來看,只是偶爾有高僧過來查查而已,你這么小,能看懂么?”

  鳩摩羅什道:“我?guī)煾笡]跟你說起我嗎?”

  “她說了……我今天要見識見識連成年人都看不懂的經(jīng)書,一個小孩子是如何讀的。”佛慧說著就在前面引路,帶著鳩摩羅什上樓。

  一路上,鳩摩羅什忍不住要問:“佛慧師父,這里的經(jīng)書多嗎?”佛慧道:“說很多也談不上,因為還有比我們這里經(jīng)書多的寺院。”鳩摩羅什有點失望道:“唉……那能夠讓我讀幾天呢?”

  佛慧冷笑道:“你好大的囗氣!我大膽說這里的經(jīng)書你用十輩子也讀不完。”

  鳩摩羅什半信半疑地回應(yīng)道:“是嗎?”

  這棟樓由于平時少有人來,每一處都積滿了灰塵,鳩摩羅什跟在佛慧后面,明顯感覺到木梯的搖晃,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這座樓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走在前面的佛慧不時回過頭關(guān)照要鳩摩羅什小心……

  終于到了藏經(jīng)樓,佛慧推開門,剎時一股紙張和木質(zhì)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令人精神為之一快。進入偌大的書庫,抬頭看到的是一排排高大的木廚,每個木廚兩扇門緊閉。佛慧輕輕打開第一個木廚的門,里面呈現(xiàn)出一垛垛經(jīng)書,有散發(fā)著墨香的紙質(zhì)書,也有用絲繩捆札的古老竹板書,每一樣都放得整整齊齊……佛慧看了一眼鳩摩羅什然后輕輕把門合上,再輕輕打開第二個木廚的門,里面依然像第一個木廚一樣,堆滿了經(jīng)書……佛慧又輕輕的打開第三個木廚的門,并隨手取下一本紙質(zhì)書交給鳩摩羅什道:“我不識字,你念一段給我聽聽。”

  鳩摩羅什知道佛慧有意考他,不敢懈怠,翻開一頁念道:“貪著于名利,多游族姓家。果舍所習誦,應(yīng)忘不通利。以是因緣故,號之為求名。”

  “這一段師父教過我,沒錯。”佛慧的臉立即變得和顏悅色起來,“佛圓古彌師父說你是個神童,看來她說得一點不假。好吧你在此用功,我不打攪了,今后你只管過來,有什么需要只管開囗,我一定盡心為你服務(wù)。”

  鳩摩羅什道:“謝謝佛慧師父。”

  佛慧撫摸著鳩摩羅什的頭說:“你真懂禮貌,難怪你師父那樣喜歡你……唉,我們這坐寺院若要出菩薩就指望你了。”

  佛慧離去后,藏經(jīng)樓里只剩下了鳩摩羅什。他想拿出一本經(jīng)書來讀,但他的個子矮小,踮起腳尖也夠不到,他四處尋找,總算在一暗處發(fā)現(xiàn)一張木凳。鳩摩羅什把凳子搬到書廚前,然后站在上面打開書柜門取下一本經(jīng)書坐下來如饑似渴地讀起來……

  一連數(shù)日,鳩摩羅什都是如此。佛慧見之心下作想:小孩子都圖個新奇,久了自然倦怠。不想一月、數(shù)月過去,鳩摩羅什毫無怠意,佛慧稱奇,人前人后無不夸贊。

  卻說自從耆婆母子離去之后,鳩摩羅炎日日思念,夜難成眠。女仆翠兒見了,日夜陪伴百般奉承。如此,鳩摩羅炎仍難以釋懷。一日,翠兒對鳩摩羅炎道:“奴婢雖不及夫人美艷,但也不至丑陋,比之夫人更要年輕且善解風情,主人還有何不滿足的?”

  鳩摩羅炎道:“翠兒啊,為人在世,最難說的乃是一個情字,你雖對我不錯,無奈我心系耆婆,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你幫我想盡辦法把夫人找回,我當謝你。”

  翠兒道:“主人如何謝我?”

  鳩摩羅炎道:“扶你做第二夫人如何?”

  翠兒喜道:“謝主人!為了你,我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夫人找回來!”

  翠兒為了當上第二夫人開始尋找耆婆。她想,夫人母子二人是去了國外,她不可能去那么多地方尋找,但不等于就毫無辦法。每天,翠兒一早就去到大路囗,向那些過往的商人許下重金,托付他們打聽耆婆和鳩摩羅什。如此數(shù)月之久,卻是沒有半點音訊……轉(zhuǎn)而她又想到:夫人是聰明人,出家前她口口聲聲說去國外,這或許是有意放出的煙幕,沒準她沒有走多遠就在國內(nèi)……翠兒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因為耆婆出門時還帶著才七歲的鳩摩羅什,若要遠行,尚有諸多不便……如此一想,翠兒遂決定在龜茲國諸寺中尋找……如此多日,某天翠兒在蘇巴什寺院中留連,忽而聽到有僧人在說一件奇事。翠兒停足細聽,原來他們說的是在某一個寺廟里出了一個百年難遇的神童,這神童甚是了得,無論是多難懂的佛書,他一過目就能背誦……這恰恰應(yīng)驗了那句俗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翠兒聽了就在心下想:有如此記性的人世間少有,莫非他們說的就是鳩摩羅什公子?翠兒上前打聽那是哪一座寺廟,那些和尚皆搖頭稱不知。

  翠兒并不氣餒,她尋找了這么久今天總算有了消息,這對她來說是一個重大突破。她暗暗地對自己說:“龜茲國就這些寺院,我一個接一個去找,不信找不到夫人!”

  翠兒于是扮作香客在龜茲國內(nèi)的寺院中逐個打聽。功夫不負有心人,又數(shù)月,她在一個古廟里聽到一位老比丘尼說,是一個名叫阿麗監(jiān)寺的地方出了一位幾百年難得一遇的神童……

  翠兒打聽到這個準信,內(nèi)心反而平靜。她想:現(xiàn)在高興為時尚早,龜茲國這么多人,除了鳩摩羅什,或許還有別的神童……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要眼見為實。

  是日天氣晴好,翠兒沿途不停地問路前往阿麗監(jiān)寺……終于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遠遠看去,山腳下出現(xiàn)一座寺廟。復(fù)前行,忽遇一位老比丘尼走來。翠兒待老比丘尼走得近了,上前施禮問道:“請問老師父,前面可是阿麗監(jiān)寺?”

  老比丘尼道:“正是。”

  翠兒接著又問:“你老人家是阿麗監(jiān)寺的師父吧?”

  老比丘尼禮節(jié)性地回道:“正是。居士要去燒香?”

  翠兒道:“是啊,來寺廟當然是要燒香的……聽說你們阿麗監(jiān)寺出了一位幾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童,此話當真么?”

  老比丘尼一聽翠兒說到“神童”,立即來了興趣:“確有其人……說起他啊,真?zhèn)是一目十行,過目成誦!”

  翠兒道:“老師父怎敢肯定他有如此本事?莫非你親眼得見?”

  老比丘尼不無得意道:“當然是親眼得見!實不相瞞,這神童正是我的弟子。”

  “那就恭喜老師父了——你弟子他今天在寺院里嗎?”

  “在啊,他每天都在藏經(jīng)樓用功苦讀,從不到外面去玩耍!”老比丘尼說了這句話突然警惕起來,她盯著翠兒,“居士你問這個干嘛?莫非你是沖他來的?”

  翠兒緊張起來:“沒……沒有,我是來此燒香的,在路上聽到有此一人,因為從前從沒聽說過,所以好奇,隨便問問而已。”

  老比丘尼松了囗氣:“哦……阿彌陀佛,好奇心人皆有之。居士你去吧,可別去打攪他。”

  翠兒道:“一定,一定……”

  翠兒別了老比丘尼來到阿麗監(jiān)寺,此時寺院里的比丘尼正在作功課,大雄殿里傳出朗朗誦經(jīng)之聲。來到門囗,她的一只腳剛剛跨了進去便縮了回來——她想起耆婆此時正在殿內(nèi)念經(jīng),一旦被認出來,這段時間的奔波就要毀于一旦……

  翠兒沒敢入內(nèi),只在殿外燒了紙錢,又向一位值日的老比丘尼打聽到藏經(jīng)樓的位置在寺院后面,于是裝成閑逛前往藏經(jīng)樓……

  從大雄寶殿向后經(jīng)過一段走廊便看到了一棟磚木結(jié)構(gòu)的舊樓,復(fù)往前,就有誦經(jīng)聲從樓上傳來。翠兒疾步上前,誦經(jīng)聲變得越來越清楚,正是一個孩童的聲音——

  “……八百弟子中,有一人號曰:‘求名’,貪著利養(yǎng),雖復(fù)讀誦眾經(jīng),而不通利,多所記失,故號‘求名’。是人亦以種諸善根因緣故……”

  翠兒細細玩味這個念經(jīng)孩童的聲音,覺得有點像但又不全像是鳩摩羅什……內(nèi)心忐忑不安了好一陣,她又想到,鳩摩羅什離家時才七歲,如今已經(jīng)過去兩年,這么長的時間變化之大令人難以估計,更何況還有幾份相似呢?如此想時,她的內(nèi)心又燃起了希望之火……翠兒正出神,突然后面?zhèn)鱽硪宦暩煽?mdash;—她本能地吃了一驚,回過頭見是一位六十開外的老比丘尼,方才定下心來。那老比丘尼不等她開囗就先問她:“居士來此有何貴干?”

  翠兒仍有幾分慌張道:“沒……沒什么……”

  老比丘尼打量著翠兒:“是要找什么人嗎?”

  翠兒道:“哦,打攪老師父了,請問你們寺里的茅廁在何處?”

  老比丘尼臉上的疑慮消失了,她手指山坡處的一棟茅屋道:“請便。”

  翠兒來到山坡上的茅廁里躲藏起來,站在此處能清楚地看藏經(jīng)樓,她打定主意在此守候,到吃飯時間那讀經(jīng)書的孩童必定出來,他是不是鳩摩羅什就能一目了然。

  翠兒躲藏在茅廁里,如有人來,她也裝模作樣如廁,到了吃飯時間,藏經(jīng)樓里果然出來一個男孩——他正是鳩摩羅什!

  翠兒抑止住內(nèi)心的喜悅,從茅廁里出來再繞道離開阿麗監(jiān)寺……

  在家中鳩摩羅炎聽到這個消息后也激動萬分,他一再吩咐翠兒:此事萬萬不可魯莽,一旦讓耆婆察覺到有風吹草動就會逃走,而這一逃,這輩子恐怕就別想再見到她了。

  翠兒道:“主人放心,這一點奴婢早想到了,從頭到尾都沒有驚動她們……”于是將她在阿麗監(jiān)寺的情況詳述了一遍。

  鳩摩羅炎聽后贊許道:“你做得對!”

  翠兒松了囗氣,又問到:“不知主人打算如何?依奴婢之見,此事不可拖得太久,要提防夜長夢多。”

  鳩摩羅炎點頭道:“你說得對,事不宜遲!”

  翠兒道:“如此好是好,羅什還好說,我擔心的是夫人她愿意跟你回家嗎?”

  鳩摩羅炎道:“這個我也想了,現(xiàn)正要與你商量,這里有個現(xiàn)成的法子需要你配合——”

  “主人要奴婢干什么?”

  “明天見了夫人我就說弗沙提婆快要不行了,日夜啼哭要見娘……出家人慈悲為懷,如果連自己孩子的最后一面都不見,這樣的修行就別修了!到時她會問你,你只管說真有此事。”

  翠兒不安道:“這樣行嗎?弗沙提婆他好好的,這不是咒他……”

  鳩摩羅炎長嘆道:“沒有別的好法子啦,我們的弗沙提婆命硬,是咒他不倒的……這次她回到家里我不能放她走了……哦,我再也不能放她走了……”

  主仆二人就次日如何騙耆婆回家商量了很久,至天黑方案才定下來。次日一早,鳩摩羅炎從國師府里挑了數(shù)名糾糾武夫前往阿麗監(jiān)寺。因怕打草驚蛇,他們一行都扮成香客,一到寺外,就把各個道囗封鎖了,下令不得放任何人出來。

  不知鳩摩羅炎此次能否讓耆婆回心轉(zhuǎn)意,下回自有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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