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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運禪師與黃檗祖庭

  靈山秀水

  南宋禮部尚書、大學者王應(yīng)麟曾游黃檗山,賦詩一首:“黃檗去無蹤,清流出澗中。乍疑飛凍雨,還覓透寒風。湛性非塵溷,聞根與暗通。曹溪留一滴,清味此應(yīng)同。”黃檗山不知蹤影,唯見清流飛瀑,而曹溪六祖的血脈卻在此處生根開花。上溯一千一百年,唐憲宗第十三子李忱,少時行為古怪,喜學僧人跏趺坐。他的長兄李恒在位時,有次早朝后,他忽登上龍床,作揖群臣,眾皆大驚,以其患“心風”而奏請穆宗免其罪。穆宗撫其背云:我這個弟弟是“吾宗英胄也”。穆宗逝后,敬宗、文宗、武宗繼立皇位。武宗常稱他這個叔叔是“癡漢”,還嫉恨他當年登龍床有篡位之嫌。一日命人將其打昏在后苑,以屎尿灌之。在京城他是無法立足了,為避武宗猜忌之禍,李忱只得云游四方,后來到黃檗寺成了小沙彌。一日,他與希運禪師同游黃檗山,至一瀑布前,希運突然吟誦道:“千巖萬壑不辭勞,遠看方知出處高。”李忱立即接對:“溪澗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下聯(lián)對得天衣無縫,但希運禪師說的是佛法道理,而李忱談的卻是自己未來的龍庭之志。后來,李忱果然繼皇位,是為唐宣宗,不知是不是黃檗這片靈山秀水使他東山再起了。山之有水,猶人之有靈。山之水何來?必得茂盛之植被。遠望黃檗諸山,但見群峰重巒,古木參天,遙遙看去,直覺得樹比山高,氣象萬千。有人總結(jié)出黃檗有六大景觀:道場塔林、峽谷飛瀑、清泉幽徑、奇石險峰、古木香茶、名人題詠。倪思還有詩《游黃檗山》,內(nèi)云:“云鷲峰頭一萬杉,覆盂山下木參天。當年曾識祖師面,溜雨鳴風三百年。”靈山勝水,當引來高僧大德,于是,宜豐的黃檗山注定了要成為佛教禪宗祖庭之勝地。不知何時何日,一位云游四海的印度僧人來到此處,抬頭一看,覺得此山水勝景真像天竺國的鷲嶺,于是命名曰:“鷲峰”,并建鷲峰寺修行。此僧姓甚名誰、法號為何一概不知,后來他的下落怎樣、葬于何處也一無知曉。只是數(shù)百年后,從江西奉新的百丈山來了一位禪師,名叫希運,他是奉師命來此處修行的。這位和尚身長七尺,相貌古怪:額間隆起一顆碩大的肉球,其行其言被人稱為“倜儻不加羈,人莫深測”。他見此處山巒起伏,壑深林密,是修道的好場所,便決意駐錫于此,并改鷲峰為其家鄉(xiāng)同名之黃檗山,以解其思鄉(xiāng)之念。自希運大師居黃檗后,史載“四方學徒望山而趨,睹相而悟,往來海眾常千余人。”宜豐的黃檗山遂成禪宗的大道場。

  斷際禪師

  在顛簸中,吉普車猛然停住,打斷了我的思路,原來到了希運墓塔處。下了沙石路,拐上山坡,不用十分鐘,眼前驀然出現(xiàn)了并排的三座墓塔。最左邊的即是“運祖塔”,又稱“廣業(yè)塔”,它就是希運祖師的歸宿地了。該塔位于塔前村墓山上,塔高3.1米,寬1.2米,形如寶瓶,下為須彌座,束腰肥鼓,刻滿了纏枝花葉。上分四層:華蓋、覆缽、仰蓮和寶珠。塔的四周建有石砌的羅圍,內(nèi)有石臺石柱石階等。石臺的正中刻有“斷際禪師塔”,羅圍后部正中嵌有石碑,上刻“開山始祖上希下運謚斷際禪師之塔”,為清初重立。墓塔斑斑駁駁,灰黑相間,在萬木叢中顯得莊嚴肅穆。希運禪師一生有奇遇。他少年時出家于福建福清縣黃檗山,長而云游四方。一日,他在天臺山參學,路遇一行腳僧,兩人相談甚歡,結(jié)伴而行。忽遇一陣暴雨,澗水陡然間上漲,擋住了去路。行腳僧說:“我?guī)е愣蛇^去如何?”希運張口拒絕:“兄要渡自渡好了!”行腳僧取下斗笠一拋,但見成一優(yōu)美的弧線滑落在澗水中間,和尚褰衣躡波,一躍而起,正好落在斗笠上,借其浮力,已然渡過了溪澗。僧人回頭,頗得意地招手:“過來,過來。”希運大吼:“咄!你這個自了漢,早知道如此,我真該砍斷你的腿!”僧人不以為怪,反而嘆道:“真是個參悟了大乘佛法的人,我不如你啊。”原來,在佛教,有大乘佛法、小乘佛法之分,所謂“渡人”喻指引渡人們到覺悟彼岸世界去。小乘佛法是“自顧自地渡”;而大乘佛法則強調(diào)要靠自己的力量“自渡”,且要渡盡天下之人。所以,在這則故事中,行腳僧雖神通廣大卻感慨不如希運禪師的大乘境界之高。希運離開天臺山,往京城長安行腳。一日,天色已晚,他到一戶人家化緣,一老婦人出來,見希運說:“不要太貪得無厭了!”希運回言:“你還未施舍予我,咋就責我?”老婦人見其氣度談吐不凡,召其進屋,請他用齋畢,又告訴希運:“在江西的百丈山,有個懷海大師,禪法高深,何不求學于他呢?”希運聞言,即刻上路,趕往江西。初見懷海,大師見其個子高大,說:“巍巍堂堂,從何處來?”希運接言:“巍巍堂堂,從嶺南來。”懷海心中高興,問:“巍巍堂堂,當為何事?”希運答:“巍巍堂堂,不為別事。”懷海覺得希運禪師的根器非凡。就這樣,希運成為了懷海大師座下與溈山靈?齊名的得意弟子。一日,懷海問剛出外的希運從何處來?希運慢悠悠地說:“大雄山下采菌子來。”懷海又問:“看見大蟲(老虎)否?”希運立即作老虎叫。懷海拿出斧頭作砍狀,希運則反過一巴掌扇過去。懷海大師受掌不僅不怪罪,還哈哈大笑,上堂對眾僧說:“大雄山下有一大蟲,你們要好生看著,我老漢今日親遭咬一口。”又一日,懷海大師對眾僧說:“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馬大師一喝,三日耳聾。”希運一聽,不覺吐舌,但也記住了這種獨特的傳法方式,日后他接引學者常常靈活運用。這兩個禪宗的公案,說明懷海大師對希運的慧根頗為欣賞。

  皇叔古塔

  離開運祖塔,我們往東行約400米,從亂草叢中鉆過去,眼前頓現(xiàn)一傾圯毀壞的巨塔,名“皇叔塔”,是唐宣宗駕崩之后,因他與宜豐黃檗的緣分而為他建的一座紀念性墓塔。塔高約2米,寬1.4米,依稀可見上面刻有佛像和祥獸。但是,塔的上半部完全損毀了。黑黝黝的半截塔身,全部淹沒在高大的松林翠竹芭草之中,山坡上到處散堆著刻有精美圖案的石塊,顯見得都是塔墓的組成部分。在黃檗山旁,有山名“天子山”。傳說,李忱當年到黃檗,天現(xiàn)瑞相,似乎預(yù)示他的遠大前程,所以山名更為“天子山”。李忱走累了,“天神”送來了座椅,現(xiàn)在山上就有塊酷似靠背椅的石頭,被老表們稱為“天子椅”。公元九世紀,唐憲宗被宦官殺死,唐代出現(xiàn)了宦官與朝官、朝官與朋黨之間爭斗的慘烈局面。作為憲宗13子的李忱雖被尊為“皇太叔”,但卻遭到先后繼位的敬宗、文宗、武宗的猜忌,甚至于性命難保。李忱為自救計,不問朝政,裝癡賣傻,乃至“避武宗之忌,為僧,云游四方。”最后到了江西宜豐黃檗山,隨希運和尚習禪法。“禪”是梵語Dhyana一詞的音譯,意為“靜慮”,即安靜地思慮。在古印度,佛教把修行分成幾十個階段,人們必須經(jīng)歷每個階段,漸進地提升。印度佛教進入中國后,歷數(shù)百年的發(fā)展而出現(xiàn)了禪宗,禪師們堅決反對皓首窮經(jīng),棄絕漸進式的苦修苦練方式,倡導“直指人心,頓悟成佛”。因為人人都有佛性,所以個個皆能成佛,這是一條通過個人的直覺而實現(xiàn)成佛的道路,并且是一種解脫一切人生煩惱的突進式的修行方式。所以,當慧能創(chuàng)南宗“頓悟成佛”之義時,便主張成佛不假外求,不讀經(jīng),不立文字。希運是南宗第五世法孫,他完全繼承了慧能的學說,也主張“放舍身心,全令自在,心地若空,慧目自現(xiàn),內(nèi)無一物,外無所求”,所以希運和尚就發(fā)展出所謂“當頭棒喝”的方法來打破僧人的迷執(zhí)。徘徊“皇叔塔”前,心中暗暗思忖:這個唐宣宗由宜豐深山中的黃檗古寺里的小沙彌一躍為大唐的皇帝之后,在處理繁重的政治、軍事、經(jīng)濟等事務(wù)時,不知是否還能貫之以禪學最重要的精神之一“即世而求出世間”?也就是說,是人都不能凌空蹈虛,不食人間煙火;但另一方面,為求解脫,又須以出世的態(tài)度作入世的事情。南禪創(chuàng)始人慧能大師有話云:“法原在人間,于世出世間,勿離世間上,外求出世間。”佛法就在人間,人們只要在現(xiàn)世生活中去求取即可,不必也不應(yīng)該離開現(xiàn)世的生活,另去尋求一個“彼岸世界”。這就叫做“行住坐臥皆是坐禪,挑水擔柴無非妙道”。有了如此精神,宣宗必可為其世俗的政務(wù)活動獲得一種超越的價值承諾,把治國安邦轉(zhuǎn)化成參禪悟道,這一點是僅有儒家精神的治國者們無法獲得的。作為晚唐“中興”之君,其治道與此或許有些內(nèi)在聯(lián)系吧?而且,宣宗即位且獲大權(quán)之后,一改武宗滅佛的政策,大興佛教,并使黃檗希運臨濟義玄一系發(fā)展迅猛,宗風半天下。下得山嶺,我們穿行于麻石小道上,偶爾也跨過一座座圓拱形的石橋,它們被磨得圓潤光滑,半沉于水田泥土之中。顯而易見,這都是一些唐宋古道,無數(shù)的僧人信眾就是通過這些小道進山參禪的。

  臨濟宗

  黃檗古寺始建于唐代,明中葉被毀。崇禎二年(1629年),有僧人重建;清光緒庚子又毀于火,僅存旁殿和觀音閣。“文革”十年浩劫期間,古寺建筑毀壞大半20世紀80年代的一次籌款修路過程中,古寺所有的地面建筑全部拆除,F(xiàn)今有臺灣來的法師想重新恢復(fù),已筑好了規(guī)模宏大的地基。當年黃檗古寺的遺存中,在一塊殘磚上還刻有“鷲峰”二字。寺側(cè)左邊有一石砌井欄的清泉,內(nèi)壁刻有“虎跑泉”三字,井旁還有一些石鑿的凹盆,傳說是當年和尚們盥洗所用之物。為何叫“虎跑泉”?據(jù)說有一只虎闖入了寺內(nèi),碰翻了香案,嚇跑了和尚。希運法師點香案化為巨石,鎮(zhèn)虎于石下;⒉⑽此廊,倒是靜靜地聽和尚們講經(jīng)誦課,以致改掉了虎性。希運圓寂之后,老虎突然從石下沖出,頭觸廣業(yè)塔而死,有泉水忽然從石下涌出,成了黃檗古寺中的一景,且為僧眾生活所必需。千余年前的黃檗古寺可是一座聞名天下的大叢林,到黃檗山追隨希運和尚習禪者常有八百上千人,擠得禪堂水泄不通。希運師每每大怒,認為這許多人不是真習禪,不過是湊湊熱鬧而已。一日上堂,眾僧云集,希運師忽大喝:“你們這些人究竟想求什么?”邊說邊舉起禪杖驅(qū)逐他們。眾僧仍不肯散。希運無奈坐下道:“你們這些吃酒渣子的家伙,到處云游,看見八百、一千人的禪院便趕過去,難道是圖他的熱鬧嗎?習禪不易,當年馬祖大師席下有八十四人習禪,得大師法旨者不過兩三個而已。能領(lǐng)悟的就立即領(lǐng)悟,不能領(lǐng)悟的就散伙吧!”言語明快,直截了當,禪味十足,真是個痛快淋漓的和尚?上,如今禪堂蕩然無存。十幾個世紀過去了,青山依舊,人去物非。這千年古剎能否重生?我們拐到山后,信步雙林峰小徑,未百步,眼前情景使我們眼睛為之一亮:三座十分壯觀的佛塔頓現(xiàn)面前。最高處的塔最為搶眼,它名稱“塔中塔”,又叫“大鐘蓋小鐘”:外塔似一大鐘,以石塊壘成弧狀塔屋,高約4.3米,底徑4.5米。內(nèi)又聳立一座鐘狀的小塔,高有2.47米,底寬1.2米。塔身正面刻有“亦葦岸禪師塔”。此塔建于清康熙年間,據(jù)說造型為全國佛塔中僅有的珍品。下面排開有兩座墓塔,一為湛虛智禪師歸骨之處,一為臨濟宗三十七世上肇下修顯道禪師的舍利塔,均建有石砌的羅圍,造型均為佛塔中的精品,氣勢恢宏,令人贊嘆。雖然此塔為鐘狀,可我們卻覺得像蒙古包,也許生于明末清初的黃檗古寺中興祖師的亦葦岸是蒙古族?抑或他曾在蒙古大草原生活甚久而對蒙古包情有獨鐘?這一切都無法確證,只能留待這陪伴在側(cè)的蒼松翠竹去解答了。在黃檗山的群峰中,千百年來,建起了大大小小70余座墓塔,還有葬眾僧遺骨之普同塔,每座塔在造型上皆各有不同。一般而言,只有住持一級的宗師才能置專門的墓塔。自古以來,黃檗山的祖山、祖庭、祖塔被贊為天下臨濟三大圣景。散在山間的眾多斑斑駁駁的墓塔,透露出往昔黃檗古寺些許輝煌的信息,也讓游客惆悵,沉思,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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