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世修凈土人誤解四料簡，帶累永明禪師！

　　近世修凈土人，多數(shù)固執(zhí)四料簡，極少虛心研究圓通偈；而且對四料簡，也多誤解的，不獨辜負文殊菩薩，而且?guī)Ю塾烂鞫U師：終于對權(quán)實法門，不能融會貫通，視禪凈之法，如水火冰炭。虛云對此，不能無言。

　　——虛云老和尚

　　因客問參禪不及念佛，永明壽禪師云：“有禪無凈土，十人九蹉路。”如五祖戒禪師后身為蘇子瞻，乃至雁蕩僧為秦氏子檜，云云。

　　【虛云和尚】答曰：

　　《楞嚴經(jīng)》文殊菩薩選圓通，說偈曰：“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圣性無不通，順逆皆方便。”又從“多門”中，肯定耳根圓通說。“此方真教體，清凈在音聞，欲取三摩提，實以聞中入。”指出“自余諸方便，皆是佛感神，即事舍塵勞，非是常修學(xué)。”對念佛三昧乃云：“諸行是無常，念性元生滅，因果今殊感，云何獲圓通！”永明禪師有禪凈四料簡，其文曰：“有禪無凈土，十人九蹉路，陰境忽現(xiàn)前，瞥爾隨他去；無禪有凈土，萬修萬人去，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有禪有凈土，猶如戴角虎，現(xiàn)世為人師，來生作佛祖；無禪無凈土，銅床并鐵柱，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

　　近世修凈土人，多數(shù)固執(zhí)四料簡，極少虛心研究圓通偈；而且對四料簡，也多誤解的，不獨辜負文殊菩薩，而且?guī)Ю塾烂鞫U師：終于對權(quán)實法門，不能融會貫通，視禪凈之法，如水火冰炭。虛云對此，不能無言。

　　考壽祖（永明壽禪師）生于宋代，是余杭王氏子，他是中國諸祖中三位最多著述者之一。“佛祖統(tǒng)紀”卷二十六說。“吳越錢氏時，為稅務(wù)專知，用官錢買魚蝦放生，事發(fā)當(dāng)棄市。吳越王使人視之。曰：‘色變則斬，不變則舍之。’已而色不變，遂貸命。因投四明翠巖禪師出家，衣不繒纊，食無重味，復(fù)往參韶國師發(fā)明心要。上智者巖作二鬮，一曰：“一生禪定。”二曰：“誦經(jīng)萬善莊嚴凈土。”乃冥心精禱，得“誦經(jīng)萬善”鬮，乃至七度。”

　　他是宗門下（禪宗門下）法眼禪師的第三代，著的書很多，如《心賦》和《心賦注》是講明心見性的，《萬善同歸》是講法法圓融的，《宗鏡錄》百卷，是弘闡“拈花悟旨”融匯各宗理趣、攝歸一心的。日本人分佛學(xué)為十三宗，中國人分為十宗。“宗鏡錄”以心為宗，以悟為則，所說雖有淺深，皆窮源澈底微微細細地表出此心，辟邪輔正，使后人不致誤入歧途。

　　平生說許多話，未曾說過宗下（禪宗）不好。他既是從宗門（禪宗）悟入的，何以又弘揚凈土呢？因為大悟的人，法法圓通，參禪是道，念佛是道，乃至如我們勞動掘地也是道。他為挽救末法根劣的人，故弘凈土。他是凈土宗的第六代祖，一生贊揚凈土。寂后人人尊重，在凈慈寺建塔紀念。

　　“佛祖統(tǒng)紀”又說：“有僧來自臨川，曰：我病中入冥得放還，見殿室有僧像，閻羅王自來頂拜。我問此像何人，主吏曰：杭州壽禪師也。聞已于西方上品受生，王敬其人，故于此禮耳。”

　　中國佛教徒。以冬月十七日為彌陀圣誕，所據(jù)是何典章呢？《阿彌陀經(jīng)》說：阿彌陀佛在西方過十萬億佛土，誰人知他冬月十七日生呢？這原是永明禪師的生日，因為他是阿彌陀佛乘愿再來的，所以就以他的生日，作為彌陀誕辰。

　　四料簡一出，禪凈二宗，頓起斗爭。凈土宗徒說：“有禪無凈土，十人九蹉路。”單修禪宗，生死不了；單修凈土，“萬修萬人去。”又參禪又念佛，“猶如戴角虎”；“無禪無凈土”，是世間惡人。凈土宗徒，以此批評禪宗，至今鬧不清，屢說參禪之弊。又引證“（五祖寺的）戒禪師后身為蘇子瞻（蘇東坡），青草堂后身為曾魯公，遜長老后身為李侍郎，南庵主后身為陳忠肅，知藏某后身為張文定，嚴首座后身為王龜齡；其次則乘禪師為韓氏子，敬寺僧為岐夫子；又其次善旻為董司戶女，海印為朱防御女；又甚而雁蕩僧為秦氏子檜，居權(quán)要，造諸惡事：此數(shù)公者，向使精求凈土，則焉有此！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則展轉(zhuǎn)下劣，即為諸名臣，亦非計之得也，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云云。我認為：修行人后身，“展轉(zhuǎn)下劣”，在人不在法。唐僖宗時，“穎州官妓口作蓮花香，蜀僧曰：此女前為尼，誦法華二十年。”誦《法華經(jīng)》而轉(zhuǎn)世為妓，不可謂法華誤之，猶參禪人后身。

　　“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亦不可謂參禪誤之。觀音菩薩三十二應(yīng)，應(yīng)以何身得度，即現(xiàn)何身而為說法，難道觀音應(yīng)身也是“展轉(zhuǎn)下劣”么？阿彌陀佛化身，為永明禪師，永明禪師后身為善繼禪師，善繼禪師后身為無相居士宋濂。善繼在蘇州閶門外半塘壽圣寺，血書華嚴經(jīng)一部，他的弘法事業(yè)，比永明禪師退半了；宋濂為臣，不得善終，則又不如善繼禪師：難道可以說阿彌陀佛也“展轉(zhuǎn)下劣”么？

　　禪宗的泰首座，刻香坐脫，九峰不許；而紙衣道者能去能來，曹山亦不許。凈土行人亦常以此批判禪宗的不對，沒有審察到這種批判，原出于九峰和曹山，——這正是禪宗善知識的正知正見。應(yīng)當(dāng)因此注意禪宗，何反以之低估禪宗呢？我們現(xiàn)在誰能坐脫立亡？我們連泰首座紙衣道者都不如，而敢輕視禪宗么？我認為：宗下有淺深，顯教密教有頓漸邪正，念佛也一樣。禪之深淺，區(qū)別起來就多了，外道、凡夫、小乘、中乘、大乘，都各有各的禪，中國禪宗的禪，是上上乘禪，不同以上所舉的禪。但末世行人參禪，確實有走錯路的，無怪永明四料簡中所責(zé)。惟我平常留心典章，從未見到四料簡，載在永明何種著作中，但天下流傳已久，不敢說他是偽托的，他所訶責(zé)“有禪無凈土”，難道禪凈是二嗎？念佛人心凈佛土凈，即見自性彌陀，這凈土與禪是不二的；但今人卻必限于念佛為凈，參禪為禪。

　　昔日我佛逾城出家，“入檀特山修道，始于阿藍迦藍三年，學(xué)不用處定，知非便舍。復(fù)至郁頭藍弗處三年，學(xué)非非想定，知非亦舍；又至象頭山同諸外道，日食麻麥，經(jīng)于六年，八日明星出時，廓然大悟，成等正覺。乃嘆曰：“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zhí)著，不能證得。”其時那里來的禪和凈呢？以后說法四十九年，都未究竟，至拈花微笑，付法迦葉，亦未說出禪字。禪是最上一乘法，猶如純奶，賣奶的人，日日加了些水，以至全無奶性。學(xué)佛法的人，也如純奶滲了水。永明看到便對滲了水的禪說：“有禪無凈土，十人九蹉路。”并不是說純奶的禪“蹉路。”永明禪師上智者巖，作禪凈二鬮，冥心精禱得凈鬮，乃至七度。若禪是不好的，他決不作此鬮；若凈是他本心所好的，則他必不至拈至七度乃決。且永明禪師出身禪宗，是法眼宗第三代，那里會自抑己宗、說禪不好的道理。

　　參禪的方法，要看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其目的只求明心見性，后人參禪違此方法，得些清凈境界，通身輕飄飄的，一下子就開靜，自以為有功夫了。其實滯于陰境，卻不知一念緣起無生，怎能向百尺竿頭進步？永明因此說，“陰境忽現(xiàn)前，瞥爾隨他去”，倒不如念佛老實可靠；

　　但他也不是說光念佛就能“萬修萬人去”，要有凈土，才能去見彌陀，若以“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為可靠，這又打錯妄想了。

　　《楞嚴經(jīng)》阿難白佛言：“自我從佛發(fā)心出家，恃佛威神，常自思惟，無勞我修，將謂如來惠我三昧，不知身心本不相代，失我本心。”豈釋迦佛威神不可恃，不能惠我三昧，而彌陀佛威神卻可恃，卻能惠我三昧耶！念佛決定比妄想三毒五欲等事好，如做好夢，醒來精神愉快，做惡夢醒來情思抑塞，所以瞎打妄想，不如一心念佛。如能法法皆通，則是最高尚的修行。

　　“有禪有凈土”，如虎本有威，再加二角，更加威猛，為師作佛，理所當(dāng)然。至于無善根者，不信禪，亦不信凈，糊里糊涂，則“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了。

　　我平生沒有勸過一個人不要念佛，只不滿別人勸人不要參禪。

　　每念楞嚴所指《邪師說法如恒河沙》而痛心，故把四料簡的意旨，略加辯說。

　　希望一切行人，不要再于四料簡中，偏執(zhí)不通，對禪凈二法妄分高下，就不辜負永明禪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