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同一個識在輪回嗎？ ──嗏帝比丘的邪見

　　第六十三、同一個識在輪回嗎？ ──嗏帝比丘的邪見

　　有一次，佛陀來到憍薩羅國的首都舍衛(wèi)城游化，住在城南郊外的祇樹給孤獨園。

　　同住在祇樹給孤獨園附近的比丘們中，有一位原為漁夫兒子的比丘，名叫「嗏帝」，他告訴其它比丘說：

　　「我確實聽世尊說過，在生死中流轉(zhuǎn)的識，是不變的�！�

　　其它比丘們知道了，紛紛來規(guī)勸他說：

　　「嗏帝學友！不要這樣說，不要誹謗世尊，世尊不曾這樣說。世尊用各種方法，都在教導我們『識為因緣所生，離開因緣條件，就無所謂的識』，怎么會像你說的那樣呢！」

　　但是，嗏帝比丘一直堅持己見，聽不進其它比丘的糾正勸導。大家沒辦法，只好去稟告佛陀。

　　佛陀請人叫嗏帝比丘來當面確認，嗏帝比丘還是那樣說。于是，佛陀便更進一步追問嗏帝比丘：

　　「嗏帝！你說的識，指的是什么？」

　　「世尊！就是那能說、能感受、能到處經(jīng)歷善、惡行而受業(yè)報者�！�

　　「你這個愚癡人��！究竟從誰那里聽我這樣說的？我不是用各種方法說明『識為因緣所生，離開因緣條件，就無所謂的識』嗎？你這個愚癡人啊！我不曾這樣說，而你自己卻作這樣的曲解與誹謗，這會傷害你自己，增加你自己的罪過，會讓你長遠受苦的。」

　　于是，佛陀轉(zhuǎn)問在場的其它比丘，其它比丘都同聲回答：

　　「世尊！您確實用各種方法教導『識為因緣所生，離開因緣條件，就無所謂的識』�！�

　　「很好！很好！比丘們！你們都記得我所說的『識為因緣所生，離開因緣條件，就無所謂的識』，所以，識隨著所引生的因緣，就有不同的名稱，如從眼睛看見東西所生起的識，就稱為『眼識』；從耳聽聲、鼻聞香、舌嘗味、身觸物、意識法的因緣而生起的識，就分別名為『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這就像火，其名稱可以從所引生的燃料來稱呼一樣，如燒木柴的火，稱為木火；燒一捆捆柴的火，稱為薪火；燒干草的火，稱為草火；燒干糞的火，稱為糞火；燒谷殼的火，稱為谷殼火；燒垃圾的火，稱為垃圾火。

　　很好！很好！比丘們！你們都記得我所說的。只有這個愚癡的嗏帝比丘，顛倒了文句與含義，既誹謗了我，也傷害了自己，更犯下了大罪過。你這個愚癡人！知錯了嗎？」

　　受佛陀這般責備，嗏帝比丘內(nèi)心憂戚，無言地低頭，若有所思。

　　佛陀責備過嗏帝比丘后，繼續(xù)告訴比丘們說：

　　「比丘們！你們看到眾生了嗎？」

　　「看到了，世尊！」

　　「比丘們！你們看到眾生需要依賴食物提供的營養(yǎng)，才能生存嗎？」

　　「看到了，世尊！」

　　「比丘們！你們看到當食物供給的條件消失了，眾生就會死亡嗎？」

　　「看到了，世尊！」

　　「比丘們！如果不確定以上說的這一些，那么就會有懷疑，不是嗎？」

　　「的確，世尊！」

　　「比丘們！如果以正慧如實見以上所說的這一些，那么就不會有所懷疑了，不是嗎？」

　　「是的，世尊！」

　　「比丘們！如果你們對這清凈、明亮的正確知見起了執(zhí)著：珍愛它、寶貝它、擁有它，那算了解我教導過你們的筏喻法：筏是用來渡河，不是用來喜愛執(zhí)著的嗎？」

　　「不算了解，世尊！」

　　「比丘們！如果有外道問你們：『道友！你們確知這樣清凈、明亮的正確知見，有什么意義？有什么用處？有什么功德呢？』你們應當怎么回答？」

　　「世尊！我們會這樣回答：『道友！清凈、明亮的正確知見，是為了厭離欲貪，是為了離欲，是為了如實知的緣故』。」

　　「很好！很好！比丘們！你們確實應該這樣回答。

　　比丘們！眾生當生與來生，都需要四種食物來維持與延續(xù)生命。哪四種呢？即物質(zhì)性的摶食，可以生起感受的觸食，求生意志的思食，以及攀緣執(zhí)取的識食。

　　比丘們！這四種食物的需求從何而來呢？其根源的『集』是什么？從哪里生起，從哪里制造出來的呢？

　　那是『愛』！

　　愛又是從何而來？其根源的『集』是什么？從哪里生起，從哪里制造出來的呢？是受；觸；六入處；名色；識；行；無明。這就是從無明而有行，從行而起識，從識而起名色，從名色而起六入處，從六入處而起觸，從觸而起受，從受而起愛，從愛而起取，從取而起有，從有而起生，從生而有老病死、憂悲惱苦。

　　因此，無明滅則行滅，行滅則識滅，識滅則名色滅，名色滅則六入處滅，六入處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惱苦滅。

　　比丘們！有了這樣的知見，還會耽湎于過去，想著：『我過去存在或不存在？我過去是什么？后來又變成怎樣？過去如何？』嗎？」

　　「不會的，世尊！」

　　「有這樣的知見，還會飛馳于將來，想著：『我將來會存在或不會存在？我將來會是什么？之后又會變成怎樣？我將來會如何？』嗎？」

　　「不會的，世尊！」

　　「有這樣的知見，還會困惑著眼前『我存在或不存在？我是什么？如何存在？生從何來？死往何去？』嗎？」

　　「不會的，世尊！」

　　「比丘們！有這樣的知見，還會犯『殺父、殺母、殺阿羅漢、破和合僧團、惡意讓如來流血』等五大重罪嗎？還會故意犯戒、舍戒、放棄在僧團中修學嗎？或者，轉(zhuǎn)向跟隨外道修學、求福、持咒，以求離苦息苦嗎？」

　　「不會的，世尊！」

　　「比丘們！有這樣的知見，還會有第八次的輪回受生嗎？」

　　「不會的，世尊！」

　　「比丘們！有這樣的知見，還會因尊敬老師而說嗎？會因大沙門世尊這樣說就跟著說嗎？還會去追隨其它人為老師嗎？還會獻身于尊奉一般沙門、婆羅門，重返他們的喧鬧討論，以及求吉祥的符號儀式嗎？」

　　「不會的，世尊！」

　　「比丘們！你們只會說自己所知、所見，以及自己所了解的，是嗎？」

　　「是的，世尊！」

　　「很好��！比丘們！我以『當生可見證、可直接領受、勸引驗證、向上引導、智者內(nèi)證』的正法來教導大家，我為大家說的，就是這樣的法。

　　比丘們！有『健康』的『精卵結(jié)合』，以及有相應的『識』三個因緣俱足了，才會有胎兒。經(jīng)九個月或十個月的懷孕，嬰兒才會出生。嬰兒出生后漸漸養(yǎng)育長大，生理上諸根也漸漸成熟。

　　生理上諸根成熟以后，由于不具正念，對心解脫、慧解脫不如實知，所以，當眼看、耳聽、鼻聞、舌嘗、身觸、意識時，遇到喜歡的就樂著，不喜歡的就憎惡，因而罪惡的行為就在其中不斷地發(fā)生。這樣，從覺受的樂愛，就有了執(zhí)��；有了執(zhí)取，就有蓄勢待發(fā)的有；然后是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的大苦聚集。比丘們！這一切，不都是以具足愛，由愛所系縛而形成的一連串相接續(xù)的嗎？」

　　「是啊，世尊！」

　　「比丘們！正等正覺的如來，心具正念，對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所以對每一個眼看、耳聽、鼻聞、舌嘗、身觸、意識，喜歡的不會樂著，不喜歡的也不會憎惡。這樣，對覺受不會有樂愛，樂愛止息了，取、有、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的大苦，也就止息了。比丘們！這一切，不都是以愛的息滅，而達到解脫的嗎？」

　　「是啊，世尊！」

　　「比丘們！要記住這愛盡解脫的簡要教導，也要記得嗏帝比丘，這個被困在愛之大網(wǎng)束縛中的漁夫子之例子�！�

　　按語：

　　一、本則故事取材自《中部第三八愛盡大經(jīng)》、《中阿含第二○一嗏帝經(jīng)》。

　　二、嗏帝比丘所說的識，就是主導覺知、感受、行為、業(yè)報，也就是一般人通稱的靈性、靈魂。如果說，生死輪回中有一不變者在，不論稱它為「識」、「靈」、「魂」、「我」，那又有什么不同呢？不就是印度《奧義書》以來所說的「真我」嗎？難怪嗏帝比丘要受到斥責。

　　三、在佛陀到處教導「無我」的環(huán)境下，佛弟子中竟然還有嗏帝比丘這樣的誤解，真可謂「佛以一音說法，眾生各得其解」了。

　　四、「比丘們！如果有外道問你們：『道友！你們有這樣清凈、明亮的正確知見，有什么意義，有什么用處，有什么功德呢？』……你們確實應該這樣回答。」一段，取自《中阿含第二○一嗏帝經(jīng)》，《中部第三八愛盡大經(jīng)》中無。

　　五、「還會去犯『殺父、殺母、……還會有第八次的輪回受生嗎？」一段，取自《中阿含第二○一嗏帝經(jīng)》，《中部第三八愛盡大經(jīng)》中無。其中，「還會有第八次的輪回受生嗎？」亦即表示最多只還會有七次的生死流轉(zhuǎn)，間接地指「初果」。

　　六、「會為了尊敬老師而說嗎？……以及求吉祥的符號儀式嗎？」一段，取自《中部第三八愛盡大經(jīng)》，在《中阿含第二○一嗏帝經(jīng)》中，次第與意涵均略有差異。

　　七、「識」，為形成胎兒的三個要件之一，《中部第三八愛盡大經(jīng)》作「康達婆」；《中阿含第二○一嗏帝經(jīng)》作「香陰」�！缚颠_婆」，又譯為「干闥婆」，為好色之樂神，喜歡看夫妻敦倫之樂（參考《中華佛教百科全書》第三七五三頁中），而有所借用。但不論是「康達婆」亦或「香陰」，這樣的用法恐怕是比較后來的。若以整體《阿含經(jīng)》中的慣用詞來看，聯(lián)系一期生命到另一期生命還是以「識」一詞用的最多。

　　八、如同眼識、耳識等識的不同稱呼，后來將從前生來到此生之識，稱為「結(jié)生識」，從此生到來生，稱為「有取識」，這也是「識」在不同情況下，為展現(xiàn)其不同作用之偏重，而給予不同稱呼的又一例。

　　九、我們再一次看到，「愛」在生死流轉(zhuǎn)中舉足輕重的教說。連同「我」的錯誤見解（即「無明」），成為佛法修學的重要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