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法是每個佛弟子的責任

  記者:法師您好,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接受專訪。您多年來在講經(jīng)弘法、教書育人之余,一直致力于用通俗的語言傳播佛法智慧。您的很多著作,如《人生佛教叢書》、《皈依修學手冊》、《菩提心與道次第》、《普賢行愿品的觀修原理》、《漢傳佛教的反思》、《佛法修學次第》等書籍,學生都有幸拜讀過,受益匪淺。特別是《漢傳佛教的反思》一文,篇幅不長,但對學生的觸動很大。請問法師,是什么因緣促使您對漢傳佛教作出這樣深層次的思考?

  法師:佛法的核心就是解脫,不論出家在家,也不論南傳北傳,在這一點上是共同的。那么,怎樣才能成就解脫?我覺得,現(xiàn)在很多人說到解脫時,往往覺得很茫然,似乎解脫成了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江湖傳說。雖然這兩個字我們耳熟能詳,或許還能說出很多佛典中關(guān)于解脫的開示,但它究竟意味著什么?以我們現(xiàn)前的修行,究竟能有幾分解脫的把握?

  今天的出家人,主要有兩種學修方式。一是進入佛學院學習,二是在禪堂或念佛堂專修。前者多偏重教理,缺乏實修和座下實踐,使所學難以落實到心行。后者雖重視實修,但又會因為知見薄弱而進入盲修瞎練的誤區(qū)。此外,漢傳佛教是大乘,提倡慈悲濟世的利他精神。但長期以來,卻帶著明顯的自了傾向,予人消極避世的觀感。這些問題,都促使我對現(xiàn)有的修學體系進行反思。

  從表面看,問題似乎形形色色。但我發(fā)現(xiàn),根本原因是一致的,那就是沒有抓住修學要領(lǐng)。或是偏執(zhí)一端,得少為足;或是廣泛涉獵,浮光掠影。這樣的學修,顯然是不能從中獲益的。所以,需要找到各宗修行的共同要素。所謂要素,一方面是完整,每個部分都不可或缺;一方面是簡明,否則便不能稱其為要素了。

  佛教雖宗派紛呈,法門眾多,但無非是解脫道和菩薩道。而在根本上,這兩大目標又是完全一致的。解脫道是以個人解脫為目標,菩薩道則是將這種解脫的經(jīng)驗延伸到一切眾生。目標鎖定之后,就可以確定方法了。

  首先是皈依三寶,以此作為我們的學習榜樣和修行目標。其次是正確的發(fā)心,依出離心成就解脫,依菩提心成就佛果。這樣的發(fā)心又要以戒律作為保障,才能使我們安全行進在修學途中,不被固有串習所干擾。所以說,皈依、發(fā)心、戒律是各宗共有的修學基礎(chǔ)。此外,則是正見和以此建立的止觀,這是各宗修行的不共之處。如阿含講苦空無常唯識講諸法唯識,中觀講緣起性空,《涅槃》講眾生本具佛性,每一種見,都是幫助我們證得實相的手段。如果能圍繞這些要領(lǐng)有次第地修學,我想,解脫將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記者:開放的胸襟與充分自肯基礎(chǔ)上的吸收包容,一直是華夏文明的特點。今天您在和大安法師交流的過程當中,大安法師提出弘法不能靠一個人或某幾個人,要靠一個僧團,而您把它又上升到了佛法弘揚應(yīng)該組織化的高度上。學生曾在看過您在香港一個佛教研討會上的演講稿,其中特別強調(diào)了僧團建設(shè)和僧才培養(yǎng)。多年來,您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再加上多年弘法實踐,您認為理想的組織化弘法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要通過什么方式一步步構(gòu)建這種理想中的組織?

  法師:這個問題,確實是我近年來一直在關(guān)注和思考的。“第一屆世界佛教論壇”時,我提交了《一個根本,三大要領(lǐng)》,就是對這些思考的總結(jié)。

  一個根本,就是佛法修學體系的建設(shè)。在繼承傳統(tǒng)的基礎(chǔ)上,建設(shè)適合當代的修學體系,讓大家在短時間內(nèi)知道佛法有哪些要領(lǐng),要遵循哪些次第。其實,佛教的核心問題就是修學,一旦修學走上正規(guī),現(xiàn)有的很多問題就不藥而愈了。否則,即使是以正確的發(fā)心來學佛,來出家,也很難長久保持這份初心。如果不能從修行中獲得力量,我們又靠什么來抵擋誘惑、抵擋凡夫心的攻擊?

  三大要領(lǐng),即佛教教育制度、僧團管理制度和弘法布教制度的建設(shè)。目前,佛教教育的最大問題就是目標不明確。相應(yīng)的,采取的方法也比較模糊。從各佛學院的課程設(shè)置中,很難看出教學思路是什么,培養(yǎng)方向是什么。學生們在佛學院學了幾年,除了知道一堆各宗各派的知識,并沒有多少真實受用。如果在僧格教育等方面抓得不緊,甚至會造成信心道念的退失。

  至于僧團管理制度的建設(shè),則是為了保障佛教的健康發(fā)展。一個團體的健康,主要取決于個體和機制兩方面。就像一臺機器,零件合格,裝配準確,才能正常運轉(zhuǎn)。在佛陀制訂的戒律中,對僧眾的個人行為和僧團的集體生活都作了詳細規(guī)范。既有不該做的部分,為止持;也有必須做的部分,為作持。倘能按照戒律規(guī)范行持,于個人,能夠造就完善的僧格,具備如法的行儀;于僧團,則能建立和合的氛圍,成為修行的道場。遺憾的是,戒律的這套規(guī)范已經(jīng)很少有人在實踐,甚至了解的都不多。所以,這兩年我也把戒律作為一個重要內(nèi)容在講,并出版了“以戒為師系列叢書”和相關(guān)的影音資料。

  此外,就是弘法布教制度的建設(shè)。在這方面,基督教是一個成功典范。他們雖然教義簡單,但推廣力度很強,有一套組織嚴謹而操作性極強的體制。所以能像開連鎖店那樣,不斷在各地復制出教團組織。而佛教在弘法方面往往過于隨意,尤其是面對廣大的潛在信眾時,缺乏主動接引的熱情,更鮮有以弘法為使命的擔當精神,這是我們作為大乘佛子特別應(yīng)當反省的。

  佛法教義復雜,法門眾多,這就需要我們以現(xiàn)代人容易接受的語言和表現(xiàn)方法將之落到地面,走進人間。否則,再好的法也很難產(chǎn)生作用。這項工作是長期的,需要盡未來際去做,更需要大眾參與。僅僅靠幾個人,幾個團體,是無法滿足大眾需求的。所以,我提倡的是“弘揚佛法,人人有責”。當然,這不是說讓每個人都去說法,都去引導大眾修行。而是根據(jù)自身實際情況參與,或是和人分享自己的修學心得,或是向人推薦適合的佛教讀物,或是參與寺院的弘法活動,或是加入佛法書刊的助印和流通。只要有心去做,總有可以發(fā)揮作用的地方。

  記者:關(guān)于對基督教組織模式的借鑒,學生有一種疑慮,畢竟它的教義是心外求法的,所以那種金字塔型的組織結(jié)構(gòu)能使梵帝岡的指令很高效地傳遞到世界各地,而佛教人人本具佛性的教義和這種組織構(gòu)架是比較難于兼容的。您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

  法師:基督教和佛教在教義上確有很大區(qū)別,但這種區(qū)別和教化模式?jīng)]有直接關(guān)系。從佛教傳統(tǒng)來看,比較強調(diào)個性化教育,由某位師父帶領(lǐng)幾個或一批弟子修行。這種方式固然能達到應(yīng)機設(shè)教的效果,對個體來說更為理想。但就教界目前現(xiàn)狀和信眾需求來看,這種師徒相授的方式顯然是杯水車薪,供不應(yīng)求的。這就必須找到佛法修學的共性,建立一套于大眾普遍有效,且容易復制的教學模式。惟有這樣,才能使教界有限的資源發(fā)揮更多作用,在最大程度上滿足信眾需求。

  我覺得,選擇什么方法,一方面是取決于方法本身的效果,一方面還要取決于我們所面對的現(xiàn)實。如果說佛教傳統(tǒng)的教育方式更像手工作坊的話,基督教所采取的布教模式就是現(xiàn)代的機械化生產(chǎn),從產(chǎn)量來說,顯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而擺在我們面前的事實是,信眾群體日益擴大,而能夠引導大眾的善知識卻寥寥無幾,如果不選擇機械化生產(chǎn),很多人可能就沒機會得到有效的修學引導。所以說,建設(shè)一套行之有效的大眾教育模式,也是教界的當務(wù)之急。

  記者:再次感謝濟群法師百忙中接受采訪,祝法師在東林寺期間愉快,也希望您以后能常來東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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