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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父母心

  天下父母心

  在我看來,哥哥是被母親哭回來的。母親的夜夜痛哭,感天動地,她哭訴著可憐天下父母心,呼喚起閱盡人間滄桑的人們,回蕩著血濃于水的骨肉之情。她終于哭回了放下的哥哥。

  1968年12月,哥哥第一個報名,作為武漢市的第一批知青下放到湖北省最偏遠的山區(qū)遠安縣。哥哥破天荒的行動,出乎人們的意料。哥哥在學(xué)校不是頭,也不在尾,素來不善張揚,很少引人注意。當(dāng)時,學(xué)校的老師將哥哥寫的下放申請書用毛筆寫好,貼在漢陽鐘家村最顯眼的地段,以作示范。

  哥哥在家排行老大,極為懂事,是父母的得力干將,他這一走,母親很難過,但對于當(dāng)時的形勢母親十分理智,只得把心酸藏在心里。

  哥哥走的頭一天,母親為哥哥下了一碗面,打了三個糖心蛋。哥哥很領(lǐng)情,他知道如不吃下這碗面,母親會更難受。誰知哥哥吃第一個蛋,苦得不能進口,母親在旁不由得感嘆:“蛋苦意味著孩子的命苦,是下放生活苦難的信號……”哥哥見母親觸景生情,再看著我們在旁幾個弟妹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兒,毫不猶豫地吞進了那枚苦蛋,隨后吃下的兩個雞蛋就再也沒有苦味了,便安慰母親道:“今天吃蛋的過程說明了一個道理,下放雖苦,但苦中有甜,苦中有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好日子在后頭呢!”十七八歲的大哥就有這樣的見識,實在難得。

  第二天,哥哥獨自踏上了下放的征程,為了避免母親的傷感,事先他就與母親約定好,不讓其送行。在邁出家門的那一瞬間,手提木箱、背著行李的哥哥連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我望著逐漸走向遠方的哥哥,心里酸酸的,淚水順著鼻子的兩端流下。

  在哥哥下放的日子里,母親的思念之情與日俱增,幾乎每天哭到12時轉(zhuǎn)鐘,母親的哭聲在夜深人靜時,驚動了周圍的人們,也震撼著我的心。小時候,父母在外勞苦奔波,無暇顧及我們,哥哥是名副其實的內(nèi)當(dāng)家,每天早早起床,叫醒弟妹,買來早點,安排就餐,自己卻煮一點頭天的剩飯過早,幫父母省錢。哥哥不僅人品好,且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都會!读鹤!、《賽馬》、《江河水》等名曲在大哥的琴弦下有如天籟。我偶爾和哥搞點民樂合奏,他拉二胡我彈三弦,引來鄰里觀看,我的演技不如大哥,但哥哥的光輝折射在我的頭上,給我以自豪感。

  不久,哥哥來信了。介紹了知青插秧、割谷、雙搶、挑沖擔(dān)等農(nóng)活及鄉(xiāng)親們對知青的照顧,叫父母不要掛念?赡赣H始終不放心,她知道是懂事的兒子在安慰自己。每當(dāng)夜深人靜時,她仍然哭訴著遠方的兒子,天天如此,從不間斷。兩年后,哥哥憑著過硬的表現(xiàn)被第一批推薦回城并分配到武漢內(nèi)燃機廠,但天老爺不饒哥哥,遠安縣因洪水受阻,招工單位車輛無法進去接回知青。得知實情的母親,懸著的心提到了喉嚨管。大約又過了一百多天,哥哥被再次推薦回城分配至青山一企業(yè)當(dāng)了一名駕駛員。

  哥哥終于回到了故鄉(xiāng)武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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