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回　武行者敘舊六和塔　宿太慰敕封暹羅

話說大宋高宗皇帝被阿黑麻追至牡蠣灘,署暹羅國事李俊救駕。元旦受過朝賀,初二日審勘叛臣,初三日啟駕。李俊選文武官八員,領(lǐng)兵二千,護送御駕還朝。海波不興,和風霽日,于路無話。進了普陀蓮花洋,到明州岸口,太監(jiān)先去報知,明州官員盡來迎接。飛遞到臨安,滿朝文武都到明州,請圣上登岸。乘了玉輦,干乘萬騎擁衛(wèi)過了錢塘江,到臨安府。合京官僚百姓俱呼萬歲,御了皇極殿,群臣拜賀。改建炎四年為紹興元年,大赦天下,百官罩恩升賞。柴進等把兵船泊在明州定關(guān),只喚四十名家丁,隨身行李,護駕過江。

次日宣柴進等進朝,命光祿寺賜宴,敕吏部照原冊論功封職。柴進等謝恩而出,俟候敕命。自然要擔閣幾日,且在西湖上昭慶寺安寓。柴進道:“我等前日從征方臘,在此一月有馀。軍務(wù)倥傯,無有閑暇,臨安有許多景致不曾游玩得。今候敕命,空閑在此,正好各處游覽�！闭褢c寺僧人聞得是暹羅國使臣,那西廊下有幾房開骨董鋪的,正要買些暹羅密犀、伽南洋錦等物,相見了,盡是中華人物,叩問其故,柴進笑而不言。先齋戒沐浴,到天竺進香,都乘駿馬,隨二十家丁。到天竺禮了觀音大士,白云房住持擺齋相待,厚謝香金。又寫疏喜舍,僧人趨承引路,從下天竺轉(zhuǎn)到靈隱飛來峰冷泉亭上。燕青道:“這景致非凡,白樂天《冷泉亭賦》云‘天下勝概,甲于馀杭;馀杭勝概,甲于靈隱’是也。”從寺背后上韜光庵,庵門首看見“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一聯(lián),眾人望東南指點道:“此去暹羅國敢有萬里之遙了�！庇值�法相、龍井、虎跑隨喜,天晚了就宿僧房。身邊有的是銀子,隨處布施,所以各處款待。僧道看銀子面上,曲盡趨奉殷勤。到吳山頂上,立馬觀看,前江后潮,山川秀麗。遙望萬松嶺上,龍樓鳳闕,縹緲參差,十分壯麗。俯瞰城中六街三市,繁華無比。蕭讓指道:“錢塘江外白茫茫的是海,虧這鱉子門一鎖,成了門戶,所以臨安建都,還可偏安�！睒泛偷�:“我還有杞人之憂�？茨俏骱�之水,錢塘門一帶幾與城平,倘一時用起兵來,湖中水滿引來灌城,恐怕不浸者三版�！崩顟�(yīng)道:“你這遠慮倒也不差。”柴進回頭向北道:“可惜錦繡江山,只剩得東南半壁,家鄉(xiāng)何處?祖宗墳?zāi)?遠隔風煙。如今看起來,趙家的宗室比柴家的子孫也差不多了。對此茫茫,只多得今日一番嘆息�！毖嗲嗟�:“譬如沒有這東南半壁,傷心更當何如?”傷今吊古一番,到凈慈寺里宿了。

次早呼延灼說道:“武都頭在六和塔出家,不知存沒若何,該去一探,就拜魯智深骨塔�！被氐浇�邊,住持接進到禪堂里,武行者攤山脊梁,行童與他搔癢。見眾人走來,吃了一驚,叫聲:“阿呀!”衣服不曾穿好,提了袖口就與眾人作揖,說道:“兄弟們怎得到此?夢里也想不到�！辈襁M悉把從前事跡說過,今護送圣駕還朝,候領(lǐng)敕命,因此來望兄長。武松大喜道:“我作廢人,眾弟兄又成這般大事業(yè),可敬可敬�！辈襁M喚家丁捧過五百兩香信并土儀相送。武松道:“我衣食俱是常住供給,要這銀子何用?既承盛意,留下修理六和塔,與弟兄們作福�！崩顟�(yīng)道:“這些兄長收了,明日到昭慶寺,再舍五百兩修塔�！弊〕譂M心歡喜,連忙擺齋。孫立道:“兄長平日還是用齋用葷?”武松道:“心如死灰,口還活動,只是熬不得酒。常住純素,我在房里便吃些�！眴拘型�道:“床頭兩壇好酒燙起來。前日王府尹送的金腿、寧鲞整理好些。只此二味寡素,想弟兄們也當不得。”不一時,大碗酒斟來吃。蕭讓道:“兄長往日英雄,景陽岡打虎、血濺鴛鴦樓本事都丟下么?”武松道:“算不得英雄,不過一時粗莽。若在今日,猛虎避了他,張都監(jiān)這干人還放他不過�！北娙她R笑起來。問道:“李俊做了暹羅國王,只怕還是潯陽江上打魚身段。公明一生心事,被他完了,難得難得�！焙粞幼频�:“兄長同我們到哪里,老年兄弟須得常在一塊。若好清靜,同公孫勝住靜,一個和尚,一個道士,香火正要盛哩�！北娙擞中ζ饋怼Ｎ渌傻�:“在此慣了,魯智深的骨塔,林沖的墳?zāi)?都在這里,要陪伴他。我的塔院也尋在半邊了�！焙粞幼频�:“我們也要去掃塔。”喚家丁取十兩銀子與住持,明日禮塔打齋。住持進來問道:“可是上智下深那位大師的骨塔么?”呼延灼道:“正是。”住持領(lǐng)命去了。

武松又問道:“舊日弟兄,共是幾個在哪里�！毖嗲嗟�:“還有三十二個,連李大哥太湖結(jié)義的,還有四個子侄,與王進、欒廷玉、聞煥章、扈成,總是四十四人。”武松道:“怎么他四個也入了伙?”燕青悉把前事說了。武松道:“事非偶然。子侄輩是那四個?”呼延灼指徐晟道:“這是金槍手徐寧的兒子,喚做徐晟,過繼與我的。宋公明侄兒宋安平,花知寨令郎花逢春,做暹羅國駙馬,并我小兒呼延鈺�！蔽渌傻�:“隔不多幾年,又換一班人物。你們回去,想盡是暹羅國大官哩�！睒泛偷�:“算不得官,不過混賬�！蔽渌傻�:“也強如在梁山泊上做強盜�！北M皆大笑。吃得酩酊而寢。

次早住持同十二眾僧人,焚香擊磬,一齊禮了魯智深骨塔。林沖墓上奠了酒,眾人在墓門松樹下,坐著說起在中牟縣殺高俅等一節(jié),武松稱快道:“殺得好!林教頭的魂也是松暢的�！被氐剿�院,打過合山齋,拜別武松,依依難舍。住持跟來領(lǐng)銀子。進了涌金門。浪里白條張順敕封金華將軍,立廟在門內(nèi),又備祭澆奠。大家嘆息道:“一般是潯陽江好漢,同上梁山做水軍頭領(lǐng),死的死了,生的暹羅國為王,可見人生都是命安排。”出了錢塘門,回到昭慶寓中,把五百銀子與六和塔住持領(lǐng)去。時值清明將近,柳垂花放,天氣晴和。香車寶馬,士女喧閻。畫船蕭鼓,魚鳥依人。況又作了帝都,一發(fā)繁盛,真有十里紅樓,一窩風月。所以“山外青山樓外樓”這首詩,譏宋高宗忘父兄之大仇,偷安逸樂,不思量重到汴京,恢復疆土,故云“直把杭州作汴州”也。

閑話丟過,再說柴進等到得昭慶,天色已晚,就在寓中吃夜飯。呼延灼、李應(yīng)、孫立只顧飲酒,燕青扯了柴進、樂和道:“我三個在湖上步月就來�！背隽怂麻T,過了斷橋,沿堤步去。正值望夜,月明如畫,湖山清麗,好一派夜景。原來臨安風俗是怕月色的,游湖都在已午未三時。此時初更天氣,畫船空冷,湖堤上悄無人跡,愈覺得景物清幽。柴進挽了燕青的手,見兩三個人同一美人席地而坐,安放竹爐茶具,小童蹲著扇火。聽得那美人唱著蘇學士“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那套《水調(diào)歌頭》,真有留云過月之聲,嬌滴滴字字圓轉(zhuǎn)。月光照出瘦懨懨影兒,淡妝素服,分外可人。燕青近前一看,扯了柴進轉(zhuǎn)身便走,道:“我們回去罷�！辈襁M道:“如此良夜,美人歌得甚好,何不再聽聽去�！毖嗲嗟偷驼f道:“這便是李師師,怕他兜搭。”柴進道:“我看得不仔細,原來就是他,為何在這里?”燕青道:“豈不聞‘鵓鴿子旺邊飛\’?”樂和笑道:“還好,若飛到北邊去,怎處?”回到寓中,呼延灼與孫立猜枚,孫立輸了一大碗。孫立不肯吃,呼延灼要扯耳朵灌他,正在喧嚷。柴進三人到來,說道:“小乙哥忒殺薄情。東京的李師師在二橋堤上唱得正好,小乙哥怕他兜搭,扯了回來�！笔捵尩�:“只聞其名,我在東京許久,不曾廝會。明日同去訪他。”燕青道:“這賤人沐了太上皇帝恩波,不思量收拾門頭,還在這里追歡賣笑,睬他怎的�！辈襁M道:“多少巨族世家,受朝廷幾多深恩厚澤,一見變故,便改轅易轍,頌德稱功,依然氣昂昂為佐命之臣。這樣煙花之女,要他苦志守節(jié),真是宋頭巾!”燕青道:“恐怕不認得葉巡檢了�！北娙私孕�。又同吃了一回酒,方才安寢。

次日同在寺前閑立,有個人提了只花籃,貯滿了杏花,見了燕青,聲喏道:“小乙哥,你卻在這里,李師娘好不記念你,就住在葛嶺�！边@個人叫做王小閑,專和妓家打哄的,是東京人,隨李師師到臨安的。柴進、蕭讓叫進,取十兩銀子與他:“你去叫只大湖船,備兩席酒,少停便來訪師娘,接他湖中敘話�！蓖跣￠e接銀子去了。柴進又打點明珠一串、通天犀簪一技、伽南香盒一個、西洋錦一端相送。呼延灼道:“我與孫大哥下去罷。”樂和道:“怎么不去?他專歡喜你兩個騷胡子�！蓖跣￠e又來請了,燕青只得陪眾人去。到葛嶺邊,倚山面湖,是最勝去處。王小閑推開竹扉,一帶雕欄護著花卉,客位里擺設(shè)花梨木椅桌,湘簾高控,香篆未消,掛一幅徽宗御筆畫的白鷹,插一瓶垂絲海棠。檐前金鉤上鎖的綠衣鸚鵡喚道:“客到茶來�！逼溜L后一陣麝蘭香,轉(zhuǎn)出李師師來。不穿羅綺,白苧新衫,宮樣妝束,年紀三旬以外,風韻猶存。笑吟吟逐位見過,送了坐,對燕青道:“兄弟多年不會,今日甚風吹得來?”見了柴進,叫道:“葉——”樂和忍笑不住,李師師便縮了口。樂和道:“師娘,這是柴大官人,當年假冒的。”李師師笑道:“妾身是極老實的,竟認做葉官人了。”柴進喚取過禮物,李師師道:“承眾位賜降,已是生輝,怎敢當此厚賜,卻之不恭了。”命丫環(huán)收了,獻出龍井雨前茶。李師師將絨絹抹了碗上水漬,又逐位送來。送到徐晟,見這小伙兒生得俊偉,一眼脧他。徐晟又從不曾在女人手里接東西的,過于矜持,把茶潑翻在袍子上。徐晟滿面通紅,樂和笑道:“賢侄,你見師娘送茶來,就慌了,經(jīng)不起這一杯�！崩顜煄煹�:“好傻話!”大家取笑。

王小閑到來道:“湖船在西泠橋,請爺們下船。”李師師又去更衣勾臉,兩個丫環(huán)抱了衣包文具,下了船。眾人說說笑笑,燕青低著頭再不開口。李師師馀情不斷,叫道:“兄弟,我與你隔了多年,該情熱些,怎地反覺得疏落了?難得相逢,到我家里寬住幾日。媽媽沒了,是我自作主張�！毖嗲嗟�:“有王事在身,只怕明日就要起程。”王小閑擺過酒來,都是珍奇異巧之物,香爇金猊,杯浮綠蟻。李師師軟款溫存,逐個周旋,在燕青面上分外多叫幾聲兄弟。飲至日落柳梢,月篩花影,把船撐到湖心亭,萬籟無聲,碧天如洗。喚丫環(huán)取過玉蕭,遞與燕青道:“兄弟,你吹蕭,待我歌一曲請教列位�！毖嗲嗤埔袈删檬�,樂和接過來,先和了調(diào),李師師便唱柳耆卿“楊柳岸曉風殘月”這一套,果然飛鳥徘徊,游魚翔泳,盡皆稱贊。李師師道:“當初宋義士的《滿江紅》我還記得�！辈襁M道:“師娘昨晚在翠湖亭唱這《水調(diào)歌頭》,堪為并美。”李師師道:“偶然有兩個俗客,胡亂打發(fā)他,不想污耳�！辈襁M道:“同今弟燕青在那邊竊聽,恐勞師娘應(yīng)酬,今日待來奉拜�！崩顜煄煹馈笆д傲�。”直飲至月落西山,漏鐘漸發(fā),方才罷宴。湖船攏了岸,送李師師到葛嶺,又叮囑燕青再來走走。眾人作別歸寓。呼延灼道:“今日反害小乙哥呆坐了一日。”徐晟道:“那婆娘油滑得緊,把茶潑我一身,為甚么只管叫燕叔叔?”兄弟眾人大笑。

過了一日,敕命有了,差宿太尉赍詔,柴進等先去晉謁宿太尉,約定行期,又到六和塔院辭了武行者,留下一匹火浣布與他做袈裟,一串伽南數(shù)珠做個念頭,灑淚而別。幾個高興的,再進城中,置買香扇紗羅、段匹玩好之物。燕青道:“國中唯少音樂,蠻聲蠻氣聽不得。”用千金收了一群梨園小子弟。諸事俱完,就辭朝謝恩,請宿太尉渡江,到明州下船,揚帆開去。

風水欠順,行了半個月,方到金鰲島,先使人報知。就同王進、阮小七、費保、高青、倪云、狄成去接詔。李大將軍從城上搭起仙橋,懸球結(jié)彩,香花燈燭,抬龍亭從仙橋上過去,供在金鑾殿,設(shè)了香案,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鴻運當否塞之時,匡濟須英豪之用。朕以渺躬,纘嗣丕基,適遭強憐啟釁,遠狩播遷,糗糧既匱,矢石已空。茲爾李俊等夙懷忠義,今竭股肱,統(tǒng)橫海之戈船,敗滔天之勁敵。龍輿回轍,鳳輦重頒,厥功偉矣,賞莫酬焉�？紕组嘀�原冊,彰錫命之榮階。爾宣英主海邦,統(tǒng)御髦士,作東南之保障,為山海之屏藩。永業(yè)勿替,榮名長保。欽哉!謝恩。

紹興元年三月日詔。

李俊等高呼舞蹈,謝恩已畢,又同眾謝宿太尉。遂將敕命啟出,分給文武。展開看時:

征東大元帥李俊,冊立為暹羅王,賜上方劍,便宜行事。承制封拜,子孫世襲。賜黃金五百兩,白金三千兩,金印一顆,玉帶一圍,蟒段八表里,御酒三十瓶。

公孫勝秉一正教通真虛寂大國師。

柴進太子太保,禮部尚書,行暹羅國丞相事。

燕青太子少師,封文成侯,特賜金印一章,文曰‘忠真濟美\’,仙鶴補衣一襲。

樂和參知政事,兼管太常寺正卿事。

裴宣吏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

朱武軍師中郎將,兼大理寺正卿。

蕭讓秘書學士,兼中書舍人。

聞煥章國子監(jiān)祭酒。

金大堅尚寶寺正卿。

安道全太醫(yī)院正卿。

皇甫端大仆寺正卿。

宋清光祿寺正卿。

戴宗通政司使。

宋安平翰林院學士。

樊瑞伏魔護國真人。

王進、關(guān)勝、呼延灼、李應(yīng)、欒廷玉五虎大將軍,皆封列候。

李應(yīng)兼戶部尚書,欒廷玉兼兵部尚書。

朱仝、阮小七、黃信、扈成、孫立兵馬正總管,武烈將軍,皆封伯爵。

花逢春暹羅國駙馬都尉,兼騾騎將軍。

呼延鈺龍驤將軍。

徐晟虎翼將軍。

費保、高青、倪云、狄成、童猛水軍正總管,武衛(wèi)將軍。

蔣敬度支鹽鐵使。穆春工部侍郎。楊林廉訪使。鄒潤留守司。

孫新宣尉使,杜興驛傳道,俱兼兵馬都統(tǒng)制,武毅將軍。

蔡慶刑部待郎,兼錦衣衛(wèi)指揮使。

凌振火藥正總管。

顧大嫂六宮防御,封恭人。暹羅國故王馬賽真元妃肅氏封王太妃,賜珠冠一頂,霞帔一襲。

暹歲國駙馬都尉花逢春母趙氏封宣德太夫人。

梁山泊已故正將秦明妻花氏封貞節(jié)恭人。

梁山泊已故義士,前楚州安撫使宋江,前盧州安撫使盧俊義,

誥贈上柱國光祿寺大夫忠國公。梁山泊已故正將吳用以下俱贈列侯。

梁山泊已故副將魏定國以下俱贈伯爵,仍建廟宇,有司春秋祭祀。

當下文武將領(lǐng)俱受敕命,設(shè)宴管待宿太尉。李俊致謝道:“前者梁山泊蒙太尉赍詔招安,得以立功報國。今又煩太尉遠涉波濤,頒賜恩典,洪慈碩德,頂戴無既。”宿太尉道:“義士們忠義立心,替天行道,真是人中豪杰�？上�宋公明許多功績,反遭陷害。圣上深憫其忠,故加褒贈。列位能繼其志,復加會聚。牡蠣灘救駕之功,非同小可。今冊登王位,并授顯官,名垂奕世了�！卑驳廊�、蕭讓、金大堅、聞煥章拜謝道:“得蒙太尉救挽,致有今日,洪恩其實難報�！碧�尉道:“凡人遭逢橫禍,便當申救,使出泥涂。據(jù)他們逞一時之勢,而今安在哉?”殿前動起鼓樂,李俊酹酒安席,送宿太尉在上。金葉銀花,粉獅糖象,山珍海錯,無不畢具。李俊北面相陪,兩旁席面,四十二人一同安坐。笙簧迭奏,歌舞并陳。眾人更番相勸,宿太尉也覺得歡喜,開懷盡飲,夜深而散。

明日太尉要還朝復命。李俊道:“前日親蒙圣諭,道:‘日本兇暴不仁,每每侵犯海疆。’今某與高麗王李俁設(shè)法防御,請?zhí)�尉屈留幾�?差官到高麗,約定方略,就煩太尉復旨�！北悴畲髯凇�安道全赍了關(guān)文,到高麗約籌防倭之策。安道全前日療治高麗王有功,故遣與戴宗同行。

往返二十馀天。戴宗、安道全回來說道:“高麗王奉有金葉表章、朝貢之儀,防倭之計已謹如約。那高麗王姓李,本國亦姓李,愿聯(lián)宗譜,結(jié)為兄弟,唇齒相依,還要親自來賀�！崩羁〈笙�。安道全道:“那高麗王感昔日療病之功,又送我許多禮物�！崩羁〉�:“前日送與龍王了,今日是補的�！彼尢�尉道:“不因昔日翻船,怎生出許多奇事?”太尉要行,李俊命蕭讓修了謝表,并進貢之儀。又送宿太尉奇珍之物。李俊等送至�？�,差楊林、穆春護送歸朝,至明州而返�；貋碚f:“聞有孟太后懿旨,臨安城中照依東京建造大相國寺,已請武行者做國師,魯智深一派法脈著實興旺了�！闭�是:猛虎攝威為白澤,蟒蛇脫蛻化神龍。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送駕還朝,無甚話頭。借武行者之英雄回首,浩氣如虹;李師師之風韻猶存,柔情似水。西湖燈火,南渡繁華滿紙。界畫樓臺,一卷金碧山水,如觀梅道人大潑墨后,忽睹小李將軍畫,令人注目忘倦�！鹚文┰�初,有譏會試舉人詩云:“無情最是沙洲雁,才遇春風便北飛�！兵澴酉蚰�,師師較公車諸孝廉還算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