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列傳第六
王鎮(zhèn)惡朱齡石毛修之傅弘之朱修之王玄謨
后隨叔父曜歸晉,客荊州,頗讀諸子兵書,喜論軍國大事,騎射非長,而從橫善果斷。宋武帝伐廣固,鎮(zhèn)惡時爲天門郡臨澧令。人或薦之武帝,召與語,異焉,因留宿。旦謂諸佐曰:「鎮(zhèn)惡王猛孫,所謂將門有將!辜匆允鹎安抠\曹。拒盧循有功,封博陸縣五等子。
武帝謀討劉毅,鎮(zhèn)惡曰:「公若有事西楚,請給百舸爲前驅(qū)!辜拔饔,轉(zhuǎn)鎮(zhèn)惡參軍事,使率龍驤將軍蒯恩百舸前發(fā)。鎮(zhèn)惡受命,便晝夜兼行,揚聲劉兗州上。毅謂爲信,不知見襲。
鎮(zhèn)惡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蒯恩軍在前,鎮(zhèn)惡次之,舸留一二人,對舸岸上豎旗安鼓。語所留人曰:「計我將至城,便長嚴,令如后有大軍狀。又分隊在后,令燒江津船。鎮(zhèn)惡徑前襲城,津戍及百姓皆言劉藩實上,晏然不疑。將至城,逢毅要將朱顯之馳前問藩所在,軍人答云「在后」。及至軍后不見藩,又望見江津船艦被燒而鼓聲甚盛,知非藩上,便躍馬告毅,令閉城門。鎮(zhèn)惡亦馳進得入城,便因風(fēng)放火,燒大城南門及東門。又遣人以詔及赦文并武帝手書凡三函示毅,毅皆燒不視。金城內(nèi)亦未信帝自來。及短兵接戰(zhàn),鎮(zhèn)惡軍人與毅下將或是父兄子弟中表親親,且斗且語,知武帝在后,人情離懈。
初,毅常所乘馬在城外不得入,倉卒無馬,使就子肅取馬,肅不與。朱顯之謂曰:「人取汝父而惜馬,汝走欲何之?」奪馬以授毅,從大城東門出奔牛牧佛寺自縊。鎮(zhèn)惡身被五箭,手所執(zhí)矟于手中破折。江陵平后二十日,大軍方至,以功封漢壽縣子。及武帝北伐,爲鎮(zhèn)西諮議,行龍驤將軍,領(lǐng)前鋒。將發(fā),前將軍劉穆之謂曰:「昔晉文王委蜀于鄧艾,今亦委卿以關(guān)中,卿其勉之!规(zhèn)惡曰:「吾等因托風(fēng)云,并蒙抽擢,今咸陽不克,誓不濟江。三秦若定,而公九錫不至,亦卿之責(zé)矣!
鎮(zhèn)惡入賊境,戰(zhàn)無不捷,破虎牢及柏谷塢。進次澠池,造故人李方家,升堂見母,厚加酬賚,即授方澠池令。方軌徑據(jù)潼關(guān),將士乏食,乃親到弘農(nóng)督人租。百姓競送義粟,軍食復(fù)振。
初,武帝與鎮(zhèn)惡等期,若克洛陽,須待大軍,未可輕前。既而鎮(zhèn)惡等至潼關(guān),爲僞大將軍姚紹所拒不得進,馳告武帝求糧援。時帝軍入河,魏軍屯河岸,軍不得進。帝呼所遣人開舫北戶指河上軍示之曰:「我語令勿進而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軍!规(zhèn)惡既得義租,紹又病死,僞撫軍將軍姚贊代紹守嶮,衆(zhòng)力猶盛。武帝至湖城,贊引退。
大軍次潼關(guān),謀進取計,鎮(zhèn)惡請率水軍自河入渭,直至渭橋。鎮(zhèn)惡所乘皆蒙沖小艦,行船者悉在艦內(nèi),泝渭而進,艦外不見有行船人。北土素?zé)o舟烜,莫不驚以爲神。鎮(zhèn)惡既至,令將士食畢,便棄船登岸。渭水流急,諸艦悉逐流去,鎮(zhèn)惡撫慰士卒曰:「此是長安城北門外,去家萬里,而舫乘衣糧并已逐流,唯宜死戰(zhàn),可立大功!鼓松硐仁孔,即陷長安城。城內(nèi)六萬馀戶,鎮(zhèn)惡撫慰初附,號令嚴肅。于灞上奉迎,武帝勞之曰:「成吾霸業(yè)者真卿也!怪x曰:「此明公之威,諸將之力!沟坌υ:「卿欲學(xué)馮異邪!
時關(guān)中豐全,鎮(zhèn)惡性貪,收斂子女玉帛不可勝計,帝以其功大不問。時有白帝言鎮(zhèn)惡藏姚泓僞輦,有異志,帝使覘之,知鎮(zhèn)惡剔取飾輦金銀,棄輦于垣側(cè),帝乃安。
帝留第二子桂陽公義真爲安西將軍、雍秦二州刺史,鎮(zhèn)長安。鎮(zhèn)惡以征虜將軍領(lǐng)安西司馬、馮翊太守,委以捍御之任。
及大軍東還,赫連勃勃逼北地,義真遣中兵參軍沈田子拒之。虜甚盛,田子退屯劉因堡,遣使還報鎮(zhèn)惡。鎮(zhèn)惡對田子使謂安西長史王修曰:「公以十歲兒付吾等,當(dāng)共思竭力,今擁兵不進,賊何由得平?」使反言之,田子甚懼。
王猛之相苻堅也,北人以方諸葛亮。入關(guān)之功,又鎮(zhèn)惡爲首,時論者深憚之。田子嶢柳之捷,威震三輔,而與鎮(zhèn)惡爭功。武帝將歸,留田子與鎮(zhèn)惡,私謂田子曰:「鍾會不得遂其亂者,爲有衛(wèi)瓘等也。語曰:'猛獸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懼王鎮(zhèn)惡!构识顺S胁滦摹r鎮(zhèn)惡師于涇上,與田子俱會傅弘之壘,田子求屏人,因斬之幕下,并兄基弟鴻、遵、深從弟昭、朗、弘,凡七人。弘之奔告義真,義真率王智、王修被甲登橫門以察其變。俄而田子至,言鎮(zhèn)惡反。修執(zhí)田子,以專戮斬焉。是歲,義熙十四年正月十五日也。追贈左將軍、青州刺史。及帝受命,追封龍陽縣侯,諡曰壯。傳國至曾孫叡,齊受禪,國除。
朱齡石字伯兒,沛郡沛人也。世爲將,伯父憲及斌并爲西中郎袁真將佐。桓溫伐真于壽陽,真以憲兄弟潛通溫,并殺之,齡石父綽逃歸溫。壽陽平,真已死,綽輒發(fā)棺戮尸。溫怒將斬之,溫弟沖請得免。綽受沖更生之恩,事沖如父。位西陽、廣平太守。及沖薨,綽歐血而死。
齡石少好武,不事崖檢。舅淮南蔣氏才劣,齡石使舅臥聽事,翦紙方寸帖著舅枕,以刀子縣擲之,相去八九尺,百擲百中。舅畏齡石,終不敢動。舅頭有大瘤,齡石伺眠密割之即死。武帝克京城,以爲建武參軍。從至江乘將戰(zhàn),齡石言世受桓氏恩,不容以兵刃相向,乞在軍后。帝義而許之。以爲鎮(zhèn)軍參軍,遷武康令?h人姚系祖專爲劫,郡縣畏不能討,齡石至縣,僞與厚,召爲參軍。系祖恃強,乃出應(yīng)召。齡石斬之,掩其家,悉殺其兄弟,由是一部得清。后領(lǐng)中兵。齡石有武干,又練吏職,帝甚親委之。平盧循有功,爲西陽太守。
義熙九年,徙益州刺史,爲元帥伐蜀。初,帝與齡石密謀進取,曰:「劉敬宣往年出黃武,無功而退。賊謂我今應(yīng)從外水往,而料我當(dāng)出其不意猶從內(nèi)水來也,必重兵守涪城以備內(nèi)道。若向黃武,正墮其計。今以大衆(zhòng)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內(nèi)水,此制敵之奇也!苟鴳]此聲先馳,賊審虛實,別有函封付齡石,署曰至白帝乃開。諸軍雖進,未知處分,至白帝發(fā)書,曰:「衆(zhòng)軍悉從外水取成都;臧熹、朱枚于中水取廣漢;使羸弱乘高艦十馀,由內(nèi)水向黃武!棺S縱果備內(nèi)水,使其大將譙道福戍涪城,遣其秦州刺史侯暉、仆射譙詵等屯彭模,夾水爲城。十年六月,齡石至彭模。七月,齡石率劉鍾、蒯恩等于北城斬侯暉、譙詵。朱枚至廣漢,復(fù)破譙道福別軍。譙縱奔涪城,巴西人王志斬送之,并獲道福,斬于軍門。
帝之伐蜀,將謀元帥,乃舉齡石。衆(zhòng)咸謂齡石資名尚輕,慮不克辦,論者甚衆(zhòng),帝不從。乃分大軍之半,令猛將勁卒悉以配之。臧熹,敬皇后弟也,亦命受其節(jié)度。及戰(zhàn)克捷,衆(zhòng)咸服帝知人,又美齡石善于事。以平蜀功,封豐城侯。
十四年,桂陽公義真被征,以齡石爲雍州刺史,督關(guān)中諸軍事。齡石至長安,義真乃發(fā)。義真敗于青泥,齡石亦舉城奔走見殺。傳國至孫,齊受禪,國除。
齡石弟超石,亦果銳。雖出自將家,兄弟并閑尺牘;钢t爲衛(wèi)將軍,以補行參軍。后爲武帝徐州主簿,收迎桓謙身首,躬營殯葬。
義熙十二年北伐,超石爲前鋒入河。時軍人緣河南岸牽百丈。有漂度北岸者,輒爲魏軍所殺略。帝遣白直隊主丁旿率七百人及車百乘于河北岸爲卻月陣,兩頭抱河,車置七仗士。事畢,使豎一長白毦。魏軍不解其意,并未動。帝先命超石戒嚴二千人,白毦既舉,超石赴之,并齎大弩百張,一車益二十人,設(shè)彭排于轅上。魏軍見營陣立,乃進圍營。超石先以弱弓小箭射之,魏軍四面俱至。魏明元皇帝又遣南平公長孫嵩三萬騎肉薄攻營,于是百弩俱發(fā)。魏軍既多,弩不能制,超石初行,別齎大槌并千余張矟,乃斷矟三四尺以槌槌之,一矟輒洞貫三四人。魏軍不能當(dāng),遂潰。大軍進克蒲阪,以超石爲河?xùn)|太守。
后除中書侍郎,封興平縣五等侯。關(guān)中亂,帝遣超石慰勞河洛,與齡石俱沒赫連勃勃,見殺。
毛修之字敬文,滎陽陽武人也。祖武生、伯父璩并益州刺史。父瑾,梁、秦二州刺史。
修之仕桓玄爲屯騎校尉,隨玄西奔。玄欲奔漢川,修之誘令入蜀。馮遷斬玄于枚洄洲,修之力也。宋武帝以爲鎮(zhèn)軍諮議,遷右衛(wèi)將軍。既有斬玄之謀,又父伯并在蜀,帝欲引爲外助,故頻加榮爵。
及父瑾爲譙縱所殺,帝表修之爲龍驤將軍,配兵遣奔赴。時益州刺史鮑陋不肯進討,修之言狀,帝乃令冠軍將軍劉敬宣伐蜀,無功而退。譙縱由此送修之父伯及中表喪柩口累并得還。后劉毅西鎮(zhèn)江陵,以爲衛(wèi)軍司馬、南郡太守。修之雖爲毅將佐,而深結(jié)于帝,及毅敗見宥。時遣朱齡石伐蜀,修之固求行。帝慮修之至蜀多所誅殺,且土人既與毛氏有嫌,亦當(dāng)以死自固。不許。
修之不信鬼神,所至必焚房廟。時蔣山廟中有好牛馬,并奪取之。累遷相國右司馬,行司州事。戍洛陽,修立城壘。武帝至,履行善之,賜衣服玩好,當(dāng)時評直二千萬。
王鎮(zhèn)惡死,修之代爲安西司馬。桂陽公義真敗,爲赫連勃勃所禽。及赫連昌滅,入魏。修之在洛,敬事嵩高道士寇謙之。謙之爲魏太武帝信敬,營護之,故不死。修之嘗爲羊羹薦魏尚書,尚書以爲絕味,獻之太武,大悅,以爲太官令,被寵,遂爲尚書、光祿大夫,封南郡公,太官令、尚書如故。
后朱修之俘于魏亦見寵,修之問朱修之,南國當(dāng)權(quán)者爲誰,答云殷景仁。修之笑曰:「吾昔在南,殷尚幼少,我歸罪之日,便當(dāng)巾韝到門!菇(jīng)年不忍問家消息,久之乃訪焉。修之具答,并云:「賢子元矯甚能自處!剐拗坏醚,直視良久,乃長嘆曰:「嗚呼!」自此一不復(fù)及。
初,北人去來言修之勸魏侵邊,并教以在南禮制,文帝甚疑責(zé)之。朱修之后得還,具相申理,上意乃釋。修之在魏多妻妾,男女甚衆(zhòng),身遂死于魏。
孫惠素,仕齊爲少府卿。性至孝,母服除后,更修母所住處床帳屏帷,每月朔十五向帷悲泣,傍人爲之感傷,終身如此。
惠素吏才強濟,而臨事清刻,敕市銅官碧青一千二百斤供御畫,用錢六十五萬。有讒惠素納利,武帝怒,敕尚書評價,貴二十八萬馀,有司奏,伏誅。死后家徒四壁,武帝后知無罪,甚悔恨之。
傅弘之字仲度,北地泥陽人也。傅氏舊屬靈州,漢末失土,寄馮翊,置泥陽、富平二縣,廢靈州,故傅氏悉屬泥陽。晉武帝太康三年復(fù)立靈州縣,傅氏還屬靈州。弘之高祖祗,晉司徒,后封靈州公。不欲封本縣,故祗一門還屬泥陽。曾祖暢,秘書丞,沒石勒,生子洪。晉穆帝永和中,石氏亂,度江。洪生梁州刺史歆,歆生弘之。
少倜儻有大志,歷位太尉行參軍。宋武帝北伐,弘之與扶風(fēng)太守沈田子等七軍自武關(guān)入。弘之素習(xí)騎乘,于姚泓馳道內(nèi)戲馬,甚有姿制,羌胡觀者數(shù)千,并嘆稱善。留爲桂陽公義真雍州中從事史。
及義真東歸,赫連勃勃傾國追躡,于青泥大戰(zhàn),弘之躬貫甲胄,氣冠三軍,軍敗陷沒,不爲之屈。時天大寒裸弘之,弘之叫駡見殺。
朱修之字恭祖,義陽平氏人也。曾祖燾,晉平西將軍。祖序,豫州刺史。父諶,益州刺史。
修之初爲州主簿,宋元嘉中,累遷司徒從事中郎。文帝謂曰:「卿曾祖昔爲王導(dǎo)丞相中郎,卿今又爲王弘中郎,可謂不忝爾祖矣!
后隨右軍到彥之北侵,彥之自河南回,修之留戍滑臺,被魏將安頡攻圍。糧盡,將士熏鼠食之。修之被圍既久,母常悲憂,忽一旦乳汁驚出,母號慟告家人曰:「我年老非復(fù)有乳汁時,今如此,兒必沒矣。」魏果以其日克滑臺,囚之。太武嘉其固守之節(jié),以爲云中鎮(zhèn)將,妻以宗室女。
修之潛謀南歸,妻疑之,每流涕謂曰:「觀敘無停意,何不告我以實,義不相負!剐拗罴纹淞x而不告也。及太武伐馮弘,修之及同沒人邢懷明并從。又有徐卓者亦沒魏,復(fù)欲率南人竊發(fā),事泄見誅。修之、懷明懼禍,同奔馮弘,不見禮。停一年,會宋使至。修之名位素顯,傳詔見便拜。彼國敬傳詔,呼爲天子邊人。見傳詔致敬,乃始禮之。
時魏屢伐黃龍,弘遣使求救,修之乃使傳詔說而遣之。泛海,未至東萊,舫柂折,風(fēng)猛,海師慮向海北,垂長索,舫乃正。海師視上有鳥飛,知去岸不遠,須臾至東萊。及至,以爲黃門侍郎。
孝武初,累遷甯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修之政在寬簡,士庶悅附。及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反,檄修之舉兵。雍土?xí)r饑,修之僞與之同;既而遣使陳情于孝武,孝武嘉之,以爲荊州刺史,加都督。義宣乃聞修之不同,更以魯秀爲雍州刺史,擊襄陽。修之命斷馬鞍山道,秀不得前乃退。修之率衆(zhòng)向江陵,竺超已執(zhí)義宣,修之至,于獄殺之。以功封南昌縣侯。
修之立身清約,百城貺贈,一無所受。唯以蠻人宜存撫納,有餉皆受,得輒與佐史賭之,未嘗入己。去鎮(zhèn)之日,秋毫無犯。計在州以來,然油及私牛馬食官谷草,以私錢六十萬償之。而儉刻無潤,薄于恩情,姊在鄉(xiāng)里,饑寒不立,修之貴爲刺史,未曾供贍。往姊家,姊爲設(shè)菜羹粗飯以激之,修之曰:「此是貧家好食,進之致飽!瓜仁,新野庾彥達爲益州刺史,攜姊之鎮(zhèn),資給供奉,中分秩祿,西土稱焉。
修之后拜左戶尚書、領(lǐng)軍將軍。至建鄴,牛奔墜車折腳,辭尚書,徙崇憲太仆,仍加特進、金紫光祿大夫。腳疾不堪獨行見,特給扶侍。卒,諡貞侯。
王玄謨字彥德,太原祁人也。六世祖宏,河?xùn)|太守、綿竹侯,以從叔司徒允之難,棄官北居新興,仍爲新興、雁門太守。其自序云爾。祖牢,仕慕容氏爲上谷太守,隨慕容德居青州。父秀,早卒。
玄謨幼而不群,世父蕤有知人鑒,常笑曰:「此兒氣概高亮,有太尉彥云之風(fēng)。」宋武帝臨徐州,辟爲從事史,與語異之。少帝末,謝晦爲荊州,請爲南蠻行參軍、武甯太守;迶,以非大帥見原。
元嘉中,補長沙王義欣鎮(zhèn)軍中兵參軍,領(lǐng)汝陰太守。每陳北侵之規(guī),上謂殷景仁曰:「聞王玄謨陳說,使人有封狼居胥意!
后爲興安侯義賓輔國司馬、彭城太守。義賓薨,玄謨上表,以彭城要兼水陸,請以皇子撫臨州政,乃以孝武出鎮(zhèn)。
及大舉北侵,以玄謨爲甯朔將軍。前鋒入河,受輔國將軍蕭斌節(jié)度。軍至碻磝,玄謨進向滑臺,圍城二百馀日。魏太武自來救之,衆(zhòng)號百萬,鼓鞞動天地。玄謨之行也,衆(zhòng)力不少,器械精嚴,而專仗所見,多行殺戮。初圍城,城內(nèi)多茅屋,衆(zhòng)求以火箭燒之。玄謨曰:「損亡軍實!共宦牎3侵屑闯穳闹,穴地爲窟室。及魏救將至,衆(zhòng)請發(fā)車爲營,又不從。將士并懷離怨。又營貨利,一匹布責(zé)人八百梨,以此倍失人心。及太武軍至,乃夜遁,麾下散亡略盡。蕭斌將斬之,沈慶之固諫曰:「佛貍威震天下,控弦百萬,豈玄謨所能當(dāng)。殺戰(zhàn)將以自弱,非良計也。」斌乃止。
初,玄謨始將見殺,夢人告曰:「誦觀世音千遍則免。」玄謨夢中曰:「何可竟也!谷砸娛,既覺誦之,且得千遍。明日將刑,誦之不輟。忽傳唱停刑,遣代守碻磝。江夏王義恭爲征討都督,以碻磝沙城不可守,召令還。爲魏軍所追,大破之,流矢中臂。二十八年正月,還至歷城。義恭與玄謨書曰:「聞因敗爲成,臂上金創(chuàng),將非金印之征邪?」
元兇弒立,以玄謨爲冀州刺史。孝武伐逆,玄謨遣濟南太守垣護之等將兵赴義。事平,除徐州刺史,加都督。
及南郡王義宣與江州刺史臧質(zhì)反,朝廷假玄謨輔國將軍,爲前鋒南討,拜豫州刺史。質(zhì)尋至,大破之。加都督,封曲江縣侯。中軍司馬劉沖之白孝武,言玄謨在梁山與義宣通謀。檢雖無實,上意不能明,使有司奏玄謨沒匿所得賊寶物,虛張戰(zhàn)簿,與徐州刺史垣護之并免官。
尋爲甯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雍土多諸僑寓,玄謨上言所統(tǒng)僑郡無有境土,新舊錯亂,租課不時,宜加并合。見許。乃省并郡縣,自此便之。百姓當(dāng)時不愿屬籍。其年,玄謨又令九品以上租,使貧富相通,境內(nèi)莫不嗟怨。人間訛言玄謨欲反,時柳元景當(dāng)權(quán),元景弟僧景爲新城太守,以元景之勢,制令雍土南陽順陽上庸新城諸郡并發(fā)兵,欲討玄謨。玄謨令內(nèi)外晏然,以解衆(zhòng)惑,馳啓孝武,具陳本末。帝知其虛,馳遣主書吳喜公慰撫之。又答曰:「玄謨啓明白之日,七十老公反欲何求?聊復(fù)爲笑,想足以申卿眉頭耳!剐冃試,未曾妄笑,時人言玄謨眉頭未曾申,故以此見戲。
后爲金紫光祿大夫,領(lǐng)太常。及建明堂,以本官領(lǐng)起部尚書,又領(lǐng)北選。孝武狎侮群臣,各有稱目,多須者謂之羊,短長肥瘦皆有比擬。顔師伯缺齒,號之曰齴,劉秀之儉吝,常呼爲老慳。黃門侍郎宗靈秀軀體肥壯,拜起艱難,每一集會,輒于坐賜靈秀器服飲食,前后相系,欲其占謝傾踣,以爲歡笑。又刻木作靈秀父光祿勛叔獻像送其家聽事。柳元景、垣護之雖并北人,而玄謨獨受老傖之目。凡諸稱謂,四方書疏亦如之。嘗爲玄謨作四時詩曰:「菫茹供春膳,粟漿充夏餐,瓟醬調(diào)秋菜,白醝解冬寒!褂謱櫼焕雠用字,常在左右,令以杖擊群臣。自柳元景以下皆罹其毒。
玄謨尋遷徐州刺史,加都督。時北土災(zāi)饉,乃散私谷十萬斛牛千頭以賑之。孝武崩,與群公俱被顧命。時朝政多門,玄謨以嚴直不容,徙青、冀二州刺史,加都督。少帝誅顔師伯、柳元景等,狂悖滋甚,以領(lǐng)軍征玄謨,子侄咸勸稱疾。玄謨曰:「避難茍免,既乖事君之節(jié),且吾荷先朝厚恩,彌不得逡巡!辜爸,屢表諫諍,又流涕請緩刑去殺,以安元元之意。少帝大怒。
明帝即位,禮遇益崇。時四方反叛,玄謨領(lǐng)水軍前鋒南討,以腳疾未差,聽乘輿出入。尋除車騎將軍、江州刺史,副司徒建安王休仁于赭圻,賜以諸葛亮筩袖鎧。頃之,以爲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領(lǐng)護軍將軍,遷南豫州刺史,加都督。薨年八十二,諡曰莊公。
子深早卒,深子繢嗣。深弟寬,泰始初,爲隨郡太守。逢四方反,父玄謨在建鄴,寬棄郡自歸。以母在西,爲賊所執(zhí),請西行,遂襲破隨郡,收其母。事平,明帝嘉之,使圖寬形以上。齊永明元年,爲太常,坐于宅殺牛,免官。后卒于光祿大夫。
寬弟瞻字明遠,一字叔鸞。負氣傲俗,好貶裁人物。仕宋爲王府參軍。嘗詣劉彥節(jié),直登榻曰:「君侯是公孫,仆是公子,引滿促膝,唯馀二人!箯┕(jié)外跡雖酬之,意甚不悅。齊豫章王嶷少時,早與瞻友。瞻常候嶷高論,齊武帝時在大床寢,瞻謂嶷曰:「帳中人物亦復(fù)隨人寢興!贯谘源魏鰡柾蹙拔男挚t愚何如殷道矜,瞻曰:「卿遂復(fù)言他人兄邪!刮涞坌ΨQ嶷小名阿玉,「汝兄愚,那得忽來王參軍此句」。瞻曰:「直恐如卿來談!刮涞坫曋,未嘗形色。后歷黃門侍郎。
及齊建元初,瞻爲永嘉太守,詣闕跪拜不如儀。武帝知之,召入東宮,仍送付廷尉殺之。命左右啓高帝曰:「父辱子死;王瞻傲朝廷,臣輒已收之!垢叩墼:「此何足計。」及聞?wù)耙阉?乃默無言。
玄謨從弟玄象,位下邳太守。好發(fā)冢,地?zé)o完槨。人間垣內(nèi)有小冢,墳上殆平,每朝日初升,見一女子立冢上,近視則亡;蛞愿嫘,便命發(fā)之。有一棺尚全,有金蠶、銅人以百數(shù)。剖棺見一女子,年可二十,姿質(zhì)若生,臥而言曰:「我東海王家女,應(yīng)生,資財相奉,幸勿見害!古塾杏疋A,破冢者斬臂取之,于是女復(fù)死。玄謨時爲徐州刺史,以事上聞,玄象坐免郡。
玄載字彥休,玄謨從弟也。父蕤,東莞太守。玄載仕宋,位益州刺史。沈攸之之難,玄載起義,送誠于齊高帝,封鄂縣子。齊建元元年,爲左戶尚書。永明四年,位兗州刺史,卒官。諡烈子。
玄載弟玄邈字彥遠,仕宋位青州刺史。齊高帝之鎮(zhèn)淮陰,爲宋明帝所疑,乃北勸魏,遣書結(jié)玄邈。玄邈長史房叔安進曰:「夫布衣韋帶之士,銜一餐而不忘,義使之然也。今將軍居方州之重,托君臣之義,無故舉忠孝而棄之,三齊之士寧蹈東海死耳,不敢隨將軍也!剐阋饽硕。仍使叔安使建鄴,發(fā)高帝謀。高帝于路執(zhí)之,并求玄邈表。叔安答曰:「寡君使表上天子,不上將軍。且仆之所言,利國家而不利將軍,無所應(yīng)問!管鞑駝駳⒅,高帝曰:「物各爲主,無所責(zé)也!剐懔T州還,高帝涂中要之,玄邈嚴軍直過。還都,啓宋明帝,稱高帝有異謀,高帝不恨也。升明中,高帝引爲驃騎司馬、泰山太守。玄邈甚懼,高帝待之如初。再遷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封河陽縣侯,兄弟同時爲方伯。
齊建元初,亡命李烏奴作亂梁部,玄邈使人僞降烏奴,告之曰:「王使君兵弱,攜愛妾二人已去矣!篂跖,輕兵襲州城,玄邈奇兵破之。高帝聞之曰:「玄邈果不負吾!
延興元年,爲中護軍。明帝使玄邈往江州殺晉安王子懋,玄邈苦辭不行,及遣王廣之往廣陵取安陸王子敬,玄邈不得已奉旨。建武中,卒于護軍,贈雍州刺史,諡壯侯。叔安字子仁,清河人。高帝即位,懷其忠正,時爲益州司馬、甯蜀太守,就拜前將軍。方用爲梁州,會病卒。帝嘆曰:「叔安節(jié)義,古人中求之耳,恨不至方伯而終!棺娱L瑜,亦有義行,永明中,爲州中從事。
論曰:自晉室播遷,來宅揚、越,關(guān)邊遙阻,汧、隴遐荒,區(qū)甸分其內(nèi)外,山河判其表里;笢匾淮⑷,志移晉鼎,自非兵屈霸上,戰(zhàn)衄枋頭,則光宅之運,中年允集。宋武帝屈起布衣,非藉人譽,一旦驅(qū)率烏合,奄興霸緒,功雖有馀而德猶未洽。非樹奇功于難立,震大威于四海,則不能成配天之業(yè),一異同之心。故須外積武功,以收人望。及金墉請吏,元勛既立,心欲掛旆龍門,折沖冀、趙,跨功桓氏,取高昔人。方復(fù)觀兵崤、渭,陳師天嶮。及靈威薄震,重關(guān)自辟,故知英算所包,先勝而后戰(zhàn)也。王鎮(zhèn)惡推鋒直指,前無強陣,爲宋方叔,其壯矣乎。朱齡石、超石、毛修之、傅弘之等,以歸衆(zhòng)難固之情,逢英勇乘機之運,以至顛陷,爲不幸矣。修之滑臺之守,有疏勒之難,茍誠節(jié)在焉,所在爲重,其取榮大國,豈徒然哉。終假道自歸,首丘之義也。玄謨封狼之心,雖簡帝念;然天方相魏,人豈能支。宋氏以三吳之弱卒,當(dāng)八州之勁勇,欲以邀勝,不亦難乎。蹙境亡師,固其宜也。觀夫慶之言,可謂達于時變。瞻傲佷不悔,卒至亡軀,然齊武追恨魚服,匹夫懼矣。玄邈行己之度,有士君子之風(fēng)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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