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

  雜傳第二十八

  ○李茂貞

  李茂貞,深州博野人也。本姓宋,名文通,為博野軍卒,戍鳳翔。黃巢犯京師,鄭畋以博野軍擊賊,茂貞以功自隊長遷軍校。光啟元年,硃玫反,僖宗出居興元。玫遣王行瑜攻大散關(guān),茂貞與保鑾都將李钅延等敗行瑜于大唐峰。明年,玫遂敗死。茂貞以功自扈蹕都頭拜武定軍節(jié)度使,賜以姓名。扈蹕東歸,至鳳翔,鳳翔節(jié)度使李昌符與天威都頭楊守立爭道,以兵相攻,昌符不勝,走隴州。僖宗遣茂貞擊殺昌符,以功拜鳳翔隴右節(jié)度使。大順元年,封隴西郡王。
  二年,樞密使楊復恭得罪,奔于興元,興元節(jié)度使楊守亮,復恭之養(yǎng)子也,納之。茂貞乃上書言復恭父子罪皆當誅,因自請為山南招討使。昭宗以宦者故,難之,未許。茂貞擅發(fā)兵攻破興元,復恭父子見殺。茂貞表其子繼密權(quán)知興元軍府事,昭宗乃徙茂貞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以宰相徐彥若鎮(zhèn)鳳翔。茂貞不奉詔,上表自論曰:「但慮軍情忽變,戎馬難羈。徒令甸服生靈,因茲受幣;未審乘輿播越,自此何之?」昭宗以茂貞表辭不遜,不能忍,以問宰相杜讓能,讓能以謂:「茂貞地大兵強,而唐力未可以致討;鳳翔又近京師,易以自危而難于后悔,佗日雖欲誅晁錯以謝諸侯,恐不能也!拐炎谂:「吾不能孱孱坐受凌弱!」乃責讓能治兵,而以覃王嗣周為京西招討使。令下,京師市人皆知不可,相與聚承天門,遮宰相請無舉兵,爭投瓦石擊宰相,宰相下輿而走,亡其堂印,人情大恐,昭宗意益堅。覃王率扈駕軍五十四都戰(zhàn)于盩厔,唐軍敗潰,茂貞遂犯京師,屯于三橋。昭宗御安福門,殺兩樞密以謝茂貞,使罷兵。茂貞素與讓能有隙,因曰:「謀舉兵者非兩樞密,乃讓能也!龟惐R皋驛,請殺讓能。讓能曰:「臣故先言之矣,惟殺臣可以紓國難!拐炎谄抡唇,貶讓能雷州司戶參軍,賜死,茂貞乃罷兵。
  明年,河中節(jié)度使王重盈卒,其諸子珂、珙爭立。晉王李克用請立珂,茂貞與韓建、王行瑜請立珙,昭宗不許。茂貞等怒,率三鎮(zhèn)兵犯京師,謀廢昭宗,立吉王保。未果,而晉王亦舉兵,茂貞懼,乃殺宰相韋昭度、李磎,留其養(yǎng)子繼鵬以兵二千宿衛(wèi)而去。晉兵至河中,繼鵬與行瑜弟行實等爭劫昭宗出奔,京師大亂,昭宗出居于石門。茂貞以兵至鄠縣,斬繼鵬自贖。晉兵已破王行瑜,還軍渭北,請擊茂貞。昭宗以謂晉遠而茂貞近,因欲庇之以為德,而冀緩急之可恃也;且茂貞已殺其子自贖矣,乃詔罷歸晉軍?擞脟@曰:「唐不誅茂貞,憂未已也!」
  昭宗自石門還,益募安圣、捧宸等軍萬馀人,以諸王將之。茂貞謂唐將討己,亦治兵請覲,京師大恐,居人亡入山谷。茂貞遂犯京師,昭宗遣覃王拒之,覃王至三橋,軍潰,昭宗出居于華州。遣宰相孫偓以兵討茂貞,韓建為茂貞請,乃已。久之,加拜茂貞尚書令,封岐王。其后,昭宗為宦者所廢,既反正,宰相崔胤欲借梁兵誅諸宦者,陰與梁太祖謀之。中尉韓全誨等,亦倚茂貞之強,以為外援,茂貞遣其子繼筠以兵數(shù)千宿衛(wèi)京師,宦者恃岐兵,益驕不可制。
  天復元年,胤召梁太祖以西,梁軍至同州,全誨等懼,與繼筠劫昭宗幸鳳翔。梁軍圍之逾年,茂貞每戰(zhàn)輒敗,閉壁不敢出。城中薪食俱盡,自冬涉春,雨雪不止,民凍餓死者日以千數(shù)。米斗直錢七千,至燒人屎煮尸而食。父自食其子,人有爭其肉者,曰:「此吾子也,汝安得而食之!」人肉斤直錢百,狗肉斤直錢五百。父甘食其子,而人肉賤于狗。天子于宮中設小磨,遣宮人自屑豆麥以供御,自后宮、諸王十六宅,凍餒而死者日三四。城中人相與邀遮茂貞,求路以為生。茂貞窮急,謀以天子與梁以為解。昭宗謂茂貞曰:「朕與六宮皆一日食粥,一日食不托,安能不與梁和乎?」三年正月,茂貞與梁約和,斬韓全誨等二十馀人,傳首梁軍,梁圍解。天子雖得出,然梁遂劫東遷而唐亡,茂貞非惟亡唐,亦自困矣。
  及梁太祖即位,諸侯之強者皆相次稱帝,獨茂貞不能,但稱岐王,開府置官屬,以妻為皇后,鳴梢羽扇視朝,出入擬天子而已。茂貞居岐,以寬仁愛物,民頗安之,嘗以地狹賦薄,下令搉油,因禁城門無內(nèi)松薪,以其可為炬也,有優(yōu)者誚之曰:「臣請并禁月明。」茂貞笑而不怒。
  初,茂貞破楊守亮取興元,而邠、寧、鄜坊皆附之,有地二十州,其被梁圍也,興元入于蜀;開平已后,邠、寧、鄜、坊入于梁,秦、鳳、階、成又入于蜀;當梁末年,所有七州而已。
  莊宗已破梁,茂貞稱岐王,上箋以季父行自處。及聞入洛,乃上表稱臣,遣其子從?嚴來朝。莊宗以其耆老,甚尊禮之,改封秦王,詔書不名。同光二年,以疾卒,年六十九,謚曰忠敬。
  從?嚴為人柔而善書畫,茂貞承制拜從?嚴彰義軍節(jié)度使。茂貞卒,拜鳳翔節(jié)度使。魏王繼岌征蜀,為供軍轉(zhuǎn)運應接使。蜀平,繼岌遣從?嚴部送王衍,行至鳳翔,監(jiān)軍使柴重厚拒而不納,從?嚴遂東至華州,聞莊宗之難乃西歸。明宗入立,聞重厚嘗拒從?嚴,遣人誅之。從?嚴上書,言重厚守鳳翔,軍民無所擾,愿貸其過。雖不許,士人以此多之。歷鎮(zhèn)宣武、天平。從?嚴有田千頃、竹千畝在鳳翔,懼侵民利,未嘗省理,鳳翔人愛之。廢帝起鳳翔,將行,鳳翔人叩馬乞從?嚴。廢帝入立,復以從?嚴為鳳翔節(jié)度使,卒年四十九。

  ○韓建

  韓建,字佐時,許州長社人也。少為蔡州軍校,隸忠武軍將鹿晏弘。從楊復光攻黃巢于長安,巢已破,復光亦死,晏弘與建等無所屬,乃以麾下兵西迎僖宗于蜀,所過攻劫。行至興元,逐牛叢,據(jù)山南。已而不能守,晏弘東走許州,建乃奔于蜀,拜金吾衛(wèi)將軍。僖宗還長安,建為潼關(guān)防御使、華州刺史。華州數(shù)經(jīng)大兵,戶口流散,建少賤,習農(nóng)事,乃披荊棘,督民耕植,出入閭里,問其疾苦。建初不知書,乃使人題其所服器皿床榻,為其名目以視之,久乃漸通文字。見《玉篇》,喜曰:「吾以類求之,何所不得也。」因以通音韻聲偶,暇則課學書史。是時,天下已亂,諸鎮(zhèn)皆武夫,獨建撫緝兵民,又好學。荊南成汭時冒姓郭,亦善緝荊楚。當時號為「北韓南郭」。
  大順元年,以兵屬張浚伐晉,浚敗,建自含山遁歸。河中王重盈死,諸子珂、珙爭立,晉人助珂,建與王行瑜、李茂貞助珙。昭宗不許,建等大怒,以三鎮(zhèn)兵犯京師。昭宗見建等責之,行瑜、茂貞惶恐戰(zhàn)汗不能語,獨建前自陳述。乃殺宰相韋昭度、李磎等,謀廢昭宗。會晉舉兵且至,建等懼,乃還。晉兵問罪三鎮(zhèn),兵傅華州,建登城呼曰:「弊邑未常失禮于大國,何為見攻?」晉人曰:「君以兵犯天子,殺大臣,是以討也!挂讯c晉和。
  乾寧三年,李茂貞復犯京師,昭宗將奔太原,次渭北,建遣子允請幸華州。昭宗又欲如鄜州,建追及昭宗于富平,泣曰:「籓臣倔強,非止茂貞,若舍近畿而巡極塞,乘輿渡河,不可復矣!」昭宗亦泣,遂幸華州。
  是時,天子孤弱,獨有殿后軍及定州三都將李筠等兵千馀人為衛(wèi),以諸王將之。建已得昭宗幸其鎮(zhèn),遂欲制之,因請罷諸王將兵,散去殿后諸軍,累表不報。昭宗登齊云樓,西北顧望京師,作《菩薩蠻辭》三章以思歸,其卒章曰:「野煙生碧樹,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歸大內(nèi)中?」酒酣,與從臣悲歌泣下,建與諸王皆屬和之。建心尤不悅,因遣人告諸王謀殺建、劫天子幸佗鎮(zhèn)。昭宗召建,將辨之,建稱疾不出,乃遣諸王自詣,建不見。請送諸王十六宅,昭宗難之。建乃率精兵數(shù)千圍行宮,請誅李筠。昭宗大懼,遽詔斬筠,悉散殿后及三都衛(wèi)兵,幽諸王于十六宅。昭宗益悔幸華,遣延王戒丕使于晉,以謀興復。戒丕還,建與中尉劉季述誣諸王謀反,以兵圍十六宅,諸王皆登屋叫呼,遂見殺。昭宗無如之何,為建立德政碑以慰安之。
  建已殺諸王,乃營南莊,起樓閣,欲邀昭宗游幸,因以廢之而立德王裕。其父叔豐謂建曰:「汝陳、許間一田夫爾,遭時之亂,蒙天子厚恩至此,欲以兩州百里之地行大事,覆族之禍,吾不忍見,不如先死!」因泣下歔欷。李茂貞、梁太祖皆欲發(fā)兵迎天子,建稍恐懼,乃止。光化元年,昭宗還長安,自為建畫像,封建潁川郡王,賜以鐵券。建辭王爵,乃封建許國公。
  梁太祖以兵向長安,遣張存敬攻同州,建判官司馬鄴以城降,太祖使鄴召建,建乃出降。太祖責建背己,建曰:「判官李巨川之謀也!固媾,即殺巨川,以建從行。
  昭宗東遷,建從至洛,昭宗舉酒屬太祖與建曰:「遷都之后,國步小康,社稷安危,系卿兩人!勾魏位屎笈e觴,建躡太祖足,太祖乃陽醉去。建出,謂太祖曰:「天子與宮人眼語,幕下有兵仗聲,恐公不免也!固嬉怨视鹊轮,表建平盧軍節(jié)度使。
  太祖即位,拜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祖性剛暴,臣下莫敢諫諍,惟建時有言,太祖亦優(yōu)容之。太祖郊于洛,建為大禮使。罷相,出鎮(zhèn)許州,太祖崩,許州軍亂,見殺,年五十八。

  ○李仁福

  李仁福,不知其世家。當唐僖宗時,有拓拔思敬者,為夏州偏將,后以與破黃巢功,賜姓李氏,拜夏州節(jié)度使。思敬卒,乾寧二年,以其弟思諫為節(jié)度使。
  自唐末天下大亂,史官實錄多闕,諸鎮(zhèn)因時倔起,自非有大善惡暴著于世者,不能紀其始終。是時,興元、鳳翔、邠寧、鄜坊、河中、同華諸鎮(zhèn)之兵,四面并起而交爭,獨靈夏未嘗為唐患,而亦無大功。硃玫之亂,思敬與鄜州李思孝皆以兵屯渭橋。其后,黃巢陷京師,王重榮、李克用等會諸鎮(zhèn)兵討賊,思敬與破巢復京師,然皆未嘗有所可稱,故思敬之世次、功過不顯而無傳。
  梁開平二年,思諫卒,軍中立其子彝昌為留后,梁即拜彝昌節(jié)度使。明年,其將高宗益作亂,殺彝昌。是時,仁福為蕃部指揮使,戍兵于外,軍中乃迎仁福立之,不知其于思諫為親疏也。是歲四月,拜仁福檢校司空、定難軍節(jié)度使。終梁之世,奉正朔而已。是時,岐王李茂貞,晉王李克用,數(shù)會兵攻仁福,梁輒出兵救之。仁福累官至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封朔方王。長興四年三月卒,其子彝超自立為留后。
  自仁福時,邊將多言仁福通于契丹,恐為邊患。明宗因其卒,乃以彝超為延州刺史、彰武軍節(jié)度使,而徙彰武安從進代之。恐彝超不受代,遣邠州藥彥稠以兵五萬送從進之鎮(zhèn)。彝超果不受代,從進與彥稠以兵圍之,百馀日不克。夏州城壁素堅,故老傳言赫連勃勃蒸土筑之,從進等穴地道,至城下堅如鐵石,鑿不能入。彝超外招黨項,抄掠從進等糧道,自陜以西,民運斗粟束芻,其費數(shù)千,人不堪命,道路愁苦。明宗遂釋不攻,以彝超為定難軍節(jié)度使。清泰二年卒。
  其弟彝興,累官檢校太師兼侍中,周顯德中,封西平王,其后事具國史。

  ○韓遜

  韓遜,不知其世家。初為靈武軍校,當唐末之亂,據(jù)有靈鹽,唐即以為節(jié)度使,而史失不錄,不見其事。梁開平三年,封朔方節(jié)度使韓遜為潁川王,始見于史。是時,邠寧楊崇本、鄜延李周彝、鳳翔李茂貞,皆與梁爭戰(zhàn),獨遜與夏州李思諫臣屬于梁,未嘗以兵爭。李茂貞嘗遣劉知俊攻遜,不能克,遜亦善撫其部,人皆愛之,為遜立生祠。
  貞明中,遜卒,軍中立其子洙為留后,梁即以為節(jié)度使。至莊宗時,又以洙兼河西節(jié)度。天成四年,洙卒,即以洙子澄為朔方軍留后。其將李賓作亂,澄乃上章請師于朝,明宗以康福為朔方河西節(jié)度使以代澄,由是命吏而相代矣。韓氏自遜有靈武,傳世皆無所稱述,澄后不知其所終。

  ○楊崇本

  楊崇本,幼事李茂貞,養(yǎng)以為子,冒姓李,名曰繼徽,茂貞表崇本靜難軍節(jié)度使。梁太祖攻岐未下,乃移兵攻邠州,崇本迎降,太祖使復其姓,賜名崇本,遷其家于河中以為質(zhì)。崇本妻有美色,太祖用兵,往來河中,嘗幸之。崇本妻頗愧恥,間遣人誚崇本曰:「大丈夫不能庇其伉儷,我已為硃公婦矣,無面視君,有刀繩而已!」崇本涕泣憤怒。其后梁兵解岐圍,崇本妻得歸,崇本乃復背梁歸茂貞。茂貞西連蜀兵會崇本攻雍、華,關(guān)西大震。太祖以兵西至河中,遣郴王友裕擊之,友裕至永壽而卒,梁兵乃旋。崇本屯美原,太祖復遣劉知俊、康懷英等擊之,崇本大敗,自此不復東。乾化四年,為其子彥魯所殺。崇本養(yǎng)子李保衡,殺彥魯以降梁。

  ○高萬興

  高萬興,河西人也。唐末,河西屬李茂貞,茂貞將胡敬璋為延州刺史,萬興與其弟萬金俱事敬璋為騎將。敬璋死,其將劉萬子代為刺史。梁開平二年,葬于州南,萬子在會,其將許從實殺萬子,自為延州刺史。是時,萬興兄弟皆將兵戍境上,聞萬子死,以其部下數(shù)千人,降梁。
  梁太祖兵屯河中,遣同州劉知俊以兵應萬興,攻丹州,執(zhí)其刺史崔公實。進攻延州,執(zhí)許從實。鄜州李彥容、坊州李彥昱皆棄城走。梁太祖乃以萬興為延州刺史、忠義軍節(jié)度使,以牛存節(jié)為保大軍節(jié)度使。已而劉知俊叛,乃徙存節(jié)守同州,以萬金為保大軍節(jié)度使。萬興累遷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渤?ね。貞明四年,萬金卒,乃以萬興為鄜延節(jié)度使,進封延安郡王,徙封北平王。梁亡,莊宗入洛,萬興嘗一來朝。同光三年,卒于鎮(zhèn)。
  萬興兄弟皆驍勇,而未嘗立戰(zhàn)功,然以戍兵降梁,梁取鄜、坊、丹、延自萬興始,故其兄弟世守其土。
  萬興死,子允韜代立,長興元年徙鎮(zhèn)安國,又徙義成,清泰中卒。
  萬金子允權(quán),開運中為膚施令,罷居于家。是時,周密為彰信軍節(jié)度使,契丹滅晉,延州軍亂,逐密,密守東城,而西城之兵以允權(quán)為留后。聞漢高祖起太原,遂歸漢,即拜節(jié)度使,廣順三年卒。

  ○溫韜

  溫韜,京兆華原人也。少為盜,后事李茂貞,為華原鎮(zhèn)將,冒姓李,名彥韜。茂貞以華原縣為耀州,以韜為刺史。梁太祖圍茂貞于鳳翔,韜以耀州降梁,已而復叛歸茂貞。茂貞又以美原縣為鼎州,建義勝軍,以韜為節(jié)度使。末帝時,韜復叛茂貞降梁,梁改耀州為崇州,鼎州為裕州,義勝為靜勝軍,即以韜為節(jié)度使,復其姓溫,更其名曰昭圖。
  韜在鎮(zhèn)七年,唐諸陵在其境內(nèi)者,悉發(fā)掘之,取其所藏金寶,而昭陵最固,韜從埏道下,見宮室制度閎麗,不異人間,中為正寢,東西廂列石床,床上石函中為鐵匣,悉藏前世圖書,鐘、王筆跡,紙墨如新,韜悉取之,遂傳人間,惟乾陵風雨不可發(fā)。
  其后硃友謙叛梁,取同州,晉王以兵援友謙而趨華原,韜懼,求徙佗鎮(zhèn),遂徙忠武。莊宗滅梁,韜自許來朝,因伶人景進納賂劉皇后,皇后為言之,莊宗待韜甚厚,賜姓名曰李紹沖。郭崇韜曰:「此劫陵賊爾,罪不可赦!」莊宗曰:「已宥之矣,不可失信。」遽遣還鎮(zhèn)。明宗入洛,與段凝俱收下獄,已而赦之,勒歸田里。明年,流于德州,賜死。
  嗚呼,厚葬之弊,自秦漢已來,率多聰明英偉之主,雖有高談善說之士,極陳其禍福,有不能開其惑者矣!豈非富貴之欲,溺其所自私者篤,而未然之禍,難述于無形,不足以動其心歟?然而聞溫韜之事者,可以少戒也!五代之君,往往不得其死,何暇顧其后哉!獨周太祖能鑒韜之禍,其將終也,為書以遺世宗,使以瓦棺、紙衣而斂。將葬,開棺示人,既葬,刻石以告后世,毋作下宮,毋置守陵妾。其意丁寧切至,然實錄不書其葬之薄厚也。又使葬其平生所服袞冕、通天冠、絳紗袍各二,其一于京師,其一于澶州;又葬其劍、甲各二,其一于河中,其一于大名者,莫能原其旨也。

精彩推薦